“菡婕妤果然好福氣。”
淑妃開口,滿心的怒氣,只覺得受了侮辱,一個家世、樣貌、才華樣樣比不得自己的女人,居然得了皇上的青睞。
而她,卻是已經許久沒被皇上翻過牌子了。或者說,除了皇後時不時能在鳳儀宮等來皇上,其他的宮妃都許久未見天顏了。
一時間大殿安靜了一瞬。
憑什麼?
衆人的心思從未如此統一。
皇後滿意地看着這場面,只覺得自打知道這個賤婢獲封婕妤以來,心裏那口鬱氣,總算吐出去了。
“只是那着實有點運氣罷了,正一身狼狽便遇見了皇上,皇上很是震驚,在皇後與各位娘娘們的共同管理下,還會有這種不敬高位的人。”
梨枝知道這個時候得硬氣些,只能扯出皇上這面旗子了。
她嗓音細細的,眼睫低垂,似乎是被現下這種情況得不得已才說了實話。
皇後臉上的笑停滯了一瞬,賢妃、淑妃、德妃也相繼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皇上難道是覺得自己沒管理好六宮?
“沒看出來,菡婕妤倒是個能說會道的人,那在鳳儀宮怎麼不見吭聲呢?”溫昭媛不甘心被一個宮女一句話就抓住命脈,忍不住諷刺道。
蠢貨!
皇後刀一般的目光扎向溫昭媛,滿面微笑,捏着茶盞的手卻因用力而微微有些發抖,“溫昭媛真是愛說笑,但是這可不好笑,後說話可得好好思考思考再出口!”
溫昭媛原本得意的笑頓時卡在了臉上,不上不下,一時之間窘態畢現。
“哼哼,溫昭媛不說本宮都忘了,皇後娘娘可是菡婕妤的貴人呢!”
淑妃最是喜歡看皇後不好過,知道皇後不願提這個,便更是要提,興奮的聲音在整個大殿回蕩:“菡婕妤可不得好好感謝感謝皇後娘娘!”
“是,妾有此福分,無時無刻不感念皇後的恩德。”梨枝語帶感激,似乎是真心實意地這麼覺得的,她當然會記得皇後所做的一切,她能坐在這裏,可都是皇後的功勞。
真是有趣!有趣極了!姑母果然是對的,等到今才能見着這戲碼。賢妃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笑出了聲。
德妃仍是坐壁觀上,看着眼前一幕並不多說一句話,她家世不顯,比不得賢妃、淑妃,前者背靠太後,後者有位做將軍的哥哥。
皇後端坐在上首,看着眼前這些光鮮亮麗卻又處處鋒芒的女人,仿佛看見那因着一個宮女被射,而被強行分了宮權的自己;又或是那個因爲三皇子那個傻子落水,而被圍攻的自己。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她垂眸,並不在意這些人不痛不癢的話語,似無意一般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這一動作並不顯眼,但在有心人的眼中卻被無限放大。
“既然身份不一樣了,就改改你的小家子氣,”皇後眼神落在梨枝簡單的裝扮上,意味不明,“清和,你這丫頭沒將本宮賞的東西賜下去嗎?”
“奴婢不敢,那些賞賜奴婢可是親手交到菡婕妤手裏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菡婕妤未戴上,求娘娘明鑑。”
梨枝一時覺得有些心累,這一波一波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皇後送來的東西頂頂好,好到超出了她的品級,一旦用了便是逾制。
“回皇後娘娘,娘娘賞下的物件着實精美,只是,現下妾並沒有合適的衣裳與之相稱,所以暫時收進了庫房。”
皇後語塞,這後宮的女人臉面比天大,這直愣愣將自己境況擺在人前的,着實是第一次見。
底下傳來幾聲笑,不知是笑皇後被一個宮女出身的噎住,還是笑梨枝沒皮沒臉。
但是皇後始終是有手鐗的,一句話便能所有躲在暗處嗤笑的人再也笑不出來。
“本宮身子有些不舒坦,今請安就到這裏吧。”
皇後起身,今她穿的衣衫較爲寬鬆,但不妨礙衆人的視線落在她的小腹上。
皇後轉身回了內殿,第一次頂着這些女人的視線時,她內心是有些許慌張的,害怕自己會被暗害,但是現在的她並不覺得害怕,反而內心有種興奮感,哪怕這些女人靠山再大,只要生下了嫡子,那她的地位無人就可動搖!
清暉閣裏,梨枝正在偏殿,只留下了白芷在一旁侯着。
她對着光,打量着十八子蕶苓香手釧,這是皇後送的一東西中唯一能戴的,要說裏頭沒有名堂,她一點都不信。
尤其今請安皇後還特意提了一嘴賞賜,仿佛是催着她戴上這些東西一般,梨枝琢磨着,逾制只是面上擺着的陷阱,真正的陷阱應該就在這唯一能佩戴的手釧上。
正好,可以趁此機會摸摸白芷的底。
她將手釧遞給白芷,“你之前說自己會些醫術,這是皇後賞下來的手釧,你看看上頭有沒有加什麼不該加的。”
白芷接過手釧,重復着梨枝之前的動作,對着陽光仔細觀察這串手釧,又將它放至鼻下親嗅了兩下:“小主,這個手釧並沒有添加什麼東西。”
“那就是說可以戴?”
“……雖然上面沒添加什麼東西,但是蕶苓香本身是有問題的。醫書上說,蕶苓香可散風寒,辟瘟疫嵐瘴,但奴婢記得小時候見過婦人用它避孕。”
“將其研細末,黃酒送服二線,每一回即可在一年之內不受孕。”
“雖不知這有沒有據,但這確實是民間流傳的土方。”
白芷將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倒出來,她知道自己的來歷很難得到主子的信任,但,一個不被信任的宮女,基本是出不了頭的,而她恰好有這麼點野心。
“避孕?”梨枝有些不明白皇後的想法。
後宮現下已經有了三位皇子,德妃所出的大皇子,賢妃的二皇子,並非皇後親生卻養在鳳儀宮的三皇子。
若皇後這一胎是男孩,那這後宮中就已經有了四位皇子了,既然這樣自己生不生,能不能生應當影響不大才對……
梨枝出了偏殿,讓紅荔和鬆葉將這些東西收入庫房,交代了聲中午不用膳,回了寢房。
卯時請安,她早早就被紅荔叫起床梳妝打扮,現下只覺得無比困頓。
雖在偏殿時困得抬不起頭,但是一躺在榻上她卻開始有些難以入睡了。
說來那面對皇上的追問,她只略微帶過了一句兩人起了摩擦,原來皇上後面還找皇後處罰了何寶林。
皇上到底在想什麼呢?先前她以爲皇上是對自己有意,但是自入住清輝閣至今也差不多半個月了,別說招幸了,兩人面都沒見過。
不喜歡的話,把自己招入宮是爲什麼呢?
但是似乎也沒進後宮,是前朝事務太忙了嗎?
也多虧皇後當衆提及這個事,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婕妤,比那何寶林整整高了兩個位份。
“得快點適應過來啊,”梨枝喃喃,她總是羞於自稱本小主,也總不記得自己的身份已經全然不同了。
“喵~”
躲在床塌下的小貓許是久久不見主人來尋,從下頭跳了出來,直直地想蹦到塌上來。
奈何實在個頭小,腦袋直接撞上了床塌,躺在塌上的梨枝便見床邊露出了雙藍眼睛,一瞬間又掉了下去。
“哎呦,我的小月亮,”梨枝跳下床,將小貓抱入懷中,揉了揉它的小腦袋。半個月過去,這只渾身是傷的小貓也變得活潑亂跳起來。
因着那夜月色美好,梨枝便給它取名叫小月亮,它似乎也知道這是自己的新名字,每次這麼喊它時,它就像現在這樣喵喵叫個不停,似是在撒嬌一般。
“幸好紅荔和白芷每都會將床底好好清掃一遍,不然你要變成小髒貓了!”
“一起好好睡個覺吧。”梨枝抱着貓兒,不知是因爲懷裏抱着呼嚕呼嚕的小貓,這一次她很快便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