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幽暗，只有石壁縫隙中滲出的些許磷光提供着微弱照明。空氣裏混雜着血腥、腐臭和一種濃鬱的煞氣，吸入肺中都帶着刺骨的寒意。
那名瘦囚徒仍在專注地挖掘着石壁，似乎想從中找到什麼。他動作急躁，氣息略顯紊亂，顯然在此地掙扎求生已久，精神已處於崩潰邊緣。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弱小，相反，這種絕望境地下磨礪出的警覺與凶性，往往更爲致命。
陳觀收斂了自身全部氣息，連呼吸都變得若有若無。初窺門徑的“控己之勢”在此刻展現，他仿佛與周圍的陰影融爲一體，腳步落地無聲，如同鬼魅般悄然靠近。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他沒有貿然發動攻擊，而是全力催動“本源之眼”，仔細觀察着對方。
在陳觀的視野中，這囚徒周身籠罩着一層灰敗中夾雜着暗紅的“勢”。這“勢”並不算強大，卻充滿了混亂、焦躁與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能量在他體內運轉，主要集中在雙臂，尤其是指爪，顯然擅長近身搏。但由於心緒不寧，其“勢”流轉間存在好幾處明顯的滯澀和破綻，尤其是在他全力挖掘，精神最爲集中的刹那，對後方的感知會降到最低。
就是現在！
陳觀眼中寒光一閃，身形驟然暴起！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將多錘煉的肉身力量與“控己之勢”完美結合，速度爆發到極致，如同一道撕裂陰影的黑色閃電！
他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依舊是“破妄”！ 並指如劍，凝聚全身氣力，直刺向對方後心偏左一處能量流轉最爲混亂、也是其“勢”最爲薄弱的節點！這一擊，不僅快，而且精準得令人發指，仿佛早已演練過千百遍！
那囚徒在陳觀動身的瞬間終於察覺，一股冰冷的死亡危機感讓他汗毛倒豎！他驚駭欲絕，想要轉身防御，但陳觀的速度太快，攻擊的角度也太刁鑽！
“噗！”
指尖如同燒紅的鐵釺，輕易地破開了囚徒倉促間凝聚的微弱護體煞氣，精準地刺入了那個節點！
“呃啊——！”
囚徒發出一聲短促而淒厲的慘叫，感覺一股尖銳的力量瞬間攪亂了他體內本就混亂的能量，劇痛傳遍全身，動作瞬間僵直！
陳觀得勢不饒人！他知道，在這種地方，一旦動手就絕不能留情！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他另一只手早已握拳，趁着對方僵直的瞬間，如同重錘般轟擊在對方的太陽上！拳頭上凝聚的氣血之力轟然爆發！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囚徒眼中的驚駭與瘋狂瞬間凝固，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再無聲息。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從暴起發難到目標斃命，不過兩三個呼吸的時間。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陳觀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看着腳下尚有餘溫的屍體，感受着指尖殘留的觸感和空氣中彌漫開的新鮮血腥氣，心髒仍在劇烈地跳動。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親手死一個人。 不同於獵妖獸，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沒有戰勝強敵的興奮，只有一種冰冷的、沉甸甸的東西壓在了心頭。
這就是戮的重量。
“還行，沒像個娘們似的吐出來。”蒼淵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帶着一絲淡漠的贊許，“出手夠果決，時機抓得也準。‘破妄’用的有點意思了，知道找最省力的法子。”
陳觀沉默着，沒有說話。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種感受。
“覺得心裏不舒服？”蒼淵走到他身邊，瞥了一眼屍體，“記住這種感覺，但別被它束縛。在這裏，你不他，他若發現你，也會毫不猶豫地了你。弱肉強食，便是此地的鐵律。”
“我明白。”陳觀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只是……需要適應。”
“適應得快，才能活得久。”蒼淵踢了踢那具屍體，“搜一下，看看有什麼能用。在這裏，任何資源都可能是救命的東西。”
陳觀依言，強忍着不適，在屍體上摸索起來。除了一些已經發黑的糧和幾塊劣質的礦石，只找到一本材質特殊、封面破損的薄薄冊子，上面用古體字寫着《殘影步》。
“身法？”陳觀心中一動。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更精妙的身法來配合“破妄”。
“垃圾貨色，殘缺不全，練了容易走火入魔。”蒼淵只看了一眼便評價道，“不過，裏面的某些發力技巧和閃避思路，倒是可以借鑑一下，用你的眼睛自己看，取其精華，融入你的步法中。”
陳觀鄭重地將冊子收起。蒼淵說得對，他有“本源之眼”，完全可以自行甄別、改良。
“走吧，換個地方。”蒼淵看了看通道深處，“這裏的血腥味，很快就會引來‘清理者’。”
兩人迅速離開，消失在幽暗的通道中。
接下來的數，陳觀在蒼淵的指引下，開始主動尋找合適的對手。大多是些落單的、實力在開竅境初期到中期、精神狀態不穩定的囚徒。
每一次戰鬥，都是一次對“勢”的理解和“破妄”應用的深化。
他不再僅僅滿足於尋找能量節點，開始嚐試洞察對手的“戮之勢”，預判其攻擊意圖，並運用初步掌握的“控己之勢”，在方寸之間輾轉騰挪，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致命的攻擊。
他見過因飢餓而瘋狂的噬人者，也遇到過僞裝弱小、實則暗藏機的陰險之徒。每一次戰鬥，都讓他對獄窟的殘酷有了更深的認識，也讓他的戰鬥風格越發趨於簡潔、高效、狠辣。
他的雙手，漸漸染上了洗不掉的血色。但他的眼神，卻在一次次生死搏中，變得更加沉靜和深邃。那是一種將戮內化，卻不被其吞噬的冷靜。
這一，陳觀剛剛解決掉一個試圖偷襲他的囚徒，正擦拭着指尖的血跡，忽然，他耳廓微動，“本源之眼”下意識地望向通道一側的黑暗深處。
在那裏，他“看”到了一股凝練、深沉、遠比之前任何對手都要強大的“勢”！那股“勢”中蘊含的，不是混亂與瘋狂，而是一種冰冷的、如同毒蛇般蟄伏的意！
幾乎同時，蒼淵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小心！有個硬茬子盯上你了。氣息凝而不散，煞氣內斂，是個老手，至少靈台境初期！”
陳觀心中一凜，全身肌肉瞬間繃緊。 靈台境！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目前能夠正面抗衡的範疇！
他緩緩轉身，面向那片黑暗，擺出了防御姿態。 真正的危機，終於降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