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替阿兄守護這個家,想讓阿敘好好長大。”
顧愫雙眸微眯,打量了她許久。
“若你真想讓阿敘好好長大,就該勸我放棄爵位。”
慕翹坦然對上她的視線。
“可我知道,母親不會選擇放棄。”
她如果會放棄,就不會把阿敘得這麼緊。
“我知母親對我還有芥蒂,但阿敘年紀還小,有些事,過猶不及。”
顧愫不悅:“你在教我做人?”
慕翹收回手,理了理袖口上的褶皺。
“母親誤會了,我只覺得,母親的矯情勁,該收一收。”
“你……”顧愫伸手就欲掌摑,卻被慕翹鉗在半空。
“母親,我知你是嘴硬心軟,但我不是爹爹,況且如今慕氏飄搖,我沒那麼多精力哄你。”
“外祖家現下是自身難保,二叔估計正琢磨着,如何把我們一網打盡,你能靠的,只有我。”
“所以你如果還想保住爵位,就該暫時放下成見,與我,一致對外。”
“你……你……”顧愫口劇烈起伏。
“你竟敢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警告。”
慕翹一把將她甩在椅子上。
“母親近來心緒不穩,阿敘這些子,就先跟着我。”
顧愫氣急,“憑……”
“就憑我不會傷害阿敘。”慕翹截斷她的話。
“母親,阿敘他是人,不是你的工具,更不是你發泄情緒的傀儡。”
見母女倆吵起來,顧嬤嬤急得滿頭大汗。
“大小姐,夫人她心裏苦,向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就少說兩句吧。”
慕翹輕嗤一聲。
“母親心裏苦,我心裏就不苦嗎?阿敘心裏就不苦嗎?”
“可再苦,旁人也不會對我們心軟半分,再苦,爹爹和阿兄也不會活過來。”
“阿敘才七歲,撐不起慕府門楣,母親要麼就立起來,同我一起,給阿敘出一條血路,要麼就徹底認命,容他走自己的路。”
“別到時候讓他既沾不了天,又沾不了地。”
她本想讓顧愫慢慢放下芥蒂,但留給她們的時間不多。
好言好語相勸太費勁,還不如當頭一棒錘醒。
再這麼任由她折騰,阿敘早晚得瘋。
“嬤嬤,照顧好母親。”
從未見過如此強勢的慕翹,顧嬤嬤呆愣在原地。
等人離去後,才回過神來,連忙去扶顧愫。
“夫人,小心。”
顧愫神色有些恍惚。
“嬤嬤,你也覺得是我錯了嗎?”
顧嬤嬤嘆息:“夫人,大小姐她說得沒錯,小少爺年紀還小,暫時還撐不起這慕府的天。”
顧愫怔怔地看着她。
“你也怪我阿敘?”
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若不是別無他法,她怎會如此他。
看着自己從小服侍的主子這般無錯,顧嬤嬤心疼不已。
“夫人,沒人怪您,大小姐也不是怪您,她是想讓您相信她。”
顧愫自嘲道:“如今慕府這種情況,我不敢信任何人。”
“恕老奴鬥膽,夫人可還是介意先前的流言?”
顧愫搖頭,“不是。”
三個月前,慕翹突然消失。
夫君和兒子戰死的消息傳來,直至到下葬,慕翹都未曾出現過。
一個月前才回來。
漸漸地,有流言傳出,說她嫌棄慕府衰敗,哄騙楚瑄私奔不成,反遭拋棄,在外活不下去,才又回到慕府。
而向來護她的楚瑄卻不曾反駁。
可慕翹是槐安一手養大的,她相信兒子的眼光。
所以她雖然也憎恨慕翹突然消失,沒能送夫君和兒子最後一程,但從未信過那些流言。
“既然不是,大小姐連自己婚事都拿出交易了,夫人還有什麼可懷疑的?”
顧愫顯然不想再解釋,揮了揮手。
“罷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顧嬤嬤請示:“那小少爺?”
顧愫思索片刻,“由她去吧。”
“好。”顧嬤嬤心下一喜,笑着應下。
“那老奴這就去收拾小少爺的東西,送到大小姐院子裏去。”
慕翹回到澹月軒時,便見慕敘眼睛睜得大大的。
小手還死死扒着眼皮。
“阿敘這是在做什麼?”
看到她,慕敘頓時兩眼發光。
噔噔噔跑過去,拿起她的手反復檢查。
“娘親打阿姐哪裏了,快讓阿敘吹吹。”
慕翹笑着蹲在他面前。
“放心,母親沒打我。”
慕敘不相信,一直圍着她繞圈圈。
“阿姐快把袖子撩起來,讓阿敘檢查一下。”
慕翹被他繞得頭暈,一把將人攬進懷裏。
“這幾,阿敘就陪我住在澹月軒,好不好?”
慕敘想同意又不敢。
“那娘親會不會不開心?”
慕翹戳了戳他的小臉蛋。
“不會,她已經同意了。”
聽到顧愫同意,慕敘開心得又蹦又跳。
“好耶,終於可以跟阿姐住啦。”
姐弟倆默契地沒再提顧愫。
青蟬收拾好慕敘的東西,又哄他喝了碗羊。
“小姐已經安全回來了,小少爺困的話就去睡吧。”
慕敘舔了舔嘴角,扭頭看向慕翹。
“阿姐,可以嗎?”
慕翹笑道:“當然可以,阿敘何時想睡,便何時睡。”
“那阿敘先去睡覺,睡醒了就念書。”
“好。”
待他睡下後,青蟬才道。
“奴婢方才同顧嬤嬤打聽過了,夫人雖對小姐沒有送老爺和大少爺下葬一事介懷,但也不曾相信那些流言。”
慕翹心下了然,“所以母親真的有事瞞着我。”
青蟬拿出藥膏,輕輕挽起慕翹的袖口,準備給她上藥。
“夫人隱瞞的,會不會跟小姐知曉的是同一件事?”
慕翹搖頭,“應該不是。”
顧愫雖然有些小性子,但她畢竟當了十多年的侯府主母,大事上絕不含糊。
若知曉那事,絕不會坐以待斃。
而她這些子並非出府走動,而是將所有精力都傾注在慕敘身上。
“青蟬,你有沒有覺得,母親比我更在乎這爵位?”
“好像是。”
青蟬想了想,還是沒能想明白。
“小姐是爲了報仇,那夫人是爲了什麼,擔心沒了誥命?”
“不。”慕翹語氣篤定。
“她不是那種貪慕榮華富貴的人。”
以顧家當年的門第,顧愫如果貪戀權勢,完全可以進宮,份位也不會低。可她卻選擇嫁入慕家。
武將之家,門楣都是用白骨撐起來的。
人活着,門客是戰功赫赫;人死了,門客就是靈堂前那幾慘白的燭。
功勳榮譽就如那陣前風,來得快,散得更快。
“從前她可是最疼阿敘的,如今卻狠心將人成這般,她到底想……嘶……”
慕翹疼得直抽抽。
“青蟬,你就不能輕點嗎?”
青蟬撇嘴,“奴婢還想更饞一點呢。”
她已經很輕了。
小少爺挨了這麼多下,上藥時一點也沒喊。
她家小姐挨了兩下就疼成這般,夫人打的時候,多少帶了些私人恩怨。
見她眉毛挑來挑去,慕翹都不用猜,就知道她正在腦子裏唱大戲。
“阿敘身邊,再多安排些人手。”
“小姐放心,奴婢已經把身手最好的,都放到小少爺身邊了。”
十後。
楚瑄在院中來回踱步,差點將青石板踏出火星子。
“這麼多天了,慕彎彎怎麼還不來找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