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還不走?”陸野冷着臉問。
這小姑娘害怕他,他早就看出來了,要不是他實在找不到法子生火了,也不會把她綁來。
蘇琅眨巴眨巴眼睛,脆生生開口:“哥哥,幫我把這罐頭打開好不好?”
這一聲“哥哥”輕飄飄的,像一片羽毛落到陸野的心上。
他垂着眼睛,什麼也沒說,一把奪過蘇琅手中的罐頭,拿起一把刀,就給她撬開了。
“給你。”
一陣撲鼻的黃桃香味溢了出來,陸野微不可察地咽了兩口唾沫。
他11歲,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從中飯後餓到現在,就只吃了幾塊巧克力充飢,現在感覺肚子空得能吞下一頭老虎。
蘇琅接過罐頭,卻沒有收回手,只是踮起腳尖遞到他面前,眼巴巴看着他。
“哥哥,你吃,剛才我不小心打了你,用這個給你道歉。”
“我不吃。”陸野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蘇琅堅持不懈,又往前遞了遞:“吃吧。”
她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就在剛才,她聽見這屋外樹上棲着的鳥說,這陸野好像從中午一直到現在就沒吃過飯。
他又沒人管。
蘇琅想到他塞給自己那麼貴的巧克力,就爲了讓自己來幫他生個火,頓時心軟了。
自己剛才可能真的誤會了陸野。
見蘇琅踮着腳尖,努力地伸着小胳膊,臉憋得通紅,陸野皺了皺眉。
“你不吃?”
這黃桃罐頭在大院裏也不是家家戶戶都能有的,這小姑娘從鄉下來,剛才看見巧克力饞成那樣,現在竟然連一口罐頭裏的糖水都能忍住不喝?
陸野眼看着蘇琅似乎咽了咽口水,隨後依舊堅持將罐頭遞在他面前。
“我不吃。”她彎着眼睛,像兩只小小的月牙,“媽媽說過,做錯了事就要道歉,還要補償,這罐頭我補償給哥哥,希望哥哥吃了以後頭上的傷口就不痛了。”
這一刻,陸野說不清自己心底彌漫的是什麼感覺。
見蘇琅的手開始打抖,他只好將黃桃罐頭接過來。
沉甸甸的一罐。
敦實厚重。
見他不吃,蘇琅又笑嘻嘻地比劃了一個吃飯的手勢。
陸野皺着眉頭,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這種東西他很少吃,入口的第一下,那種劣質的糖精味兒幾乎沖翻了他的天靈蓋。
他狠狠鎖緊眉頭,想要立刻將手中的罐頭扔了,但一抬眼撞進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又鬼使神差地低下了頭。
算了,就吃這麼一次。
陸野這麼想着,又舀了一口,直到黃桃果肉在嘴中迸開,才嚐到了一絲清香的甜。
吃了兩口,陸野實在吃不下了,他將罐頭放到一旁,敷衍道:“行了,你走吧。”
見他吃了自己的罐頭,蘇琅很高興。
對於陸野,她打算實行不靠近、不得罪的相處方案,先觀察。
陸家以後在京城如中天,可她不知道這些年來陸家都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陸野在陸家起着什麼樣的作用和地位。
給他吃罐頭,純粹是因爲道歉以及心軟。
現在陸野罐頭也吃了,火也生了,蘇琅見他沒什麼事,於是揮揮手,一溜煙就跑了。
留下陸野站在廚房裏,聞着飯菜飯菜蒸騰的香氣,忍不住輕輕笑着搖了搖頭。
看着台面上的那罐黃桃罐頭,他用碗將果肉裝了,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從來沒有哪一天,他會覺得能夠填飽肚子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蘇琅一溜煙從陸首長的院子跑出來,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心底暗道不妙。
感覺也沒說什麼話,怎麼就耽誤了這麼久?
她趕緊沿着來路回到樹林裏,只見一大兩小三個身影正在樹林邊緣壓着嗓子,焦急又害怕地喊她的名字。
毛蟲在樹上幸災樂禍:“叫這三兄弟欺負小姑娘,這下可好,嚇死了吧。”
“哎呀,小姑娘怎麼回來了,就該嚇他們一夜,等到他們不得不回家挨打才好!”
蘇琅忍着心底的笑意咳了兩聲,輕輕喊了一嗓子:“二哥。”
遠處,急瘋了的季星頓時瘋狂地朝她跑來。
“咔嚓”一聲,他的腳絆到地上的石塊,整個人猛撲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二哥!”
雙胞胎們從後面跟了上來,蘇琅也趕緊跑上前。
季星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靠着樹“嘶嘶”抽氣。
“二哥,你怎麼啦?”季軒上前抓住季星的胳膊,季星大叫一聲:“別碰我,別碰我!”
他護着右胳膊痛得跳腳:“完了,胳膊摔斷了!”
季昭在一旁沖過來抓住蘇琅:“你跑哪兒去啦?我們哥幾個到處找你!”
他腦門上掛了一溜的汗珠。
天知道剛才他們丟完沙包回來時,發現蘇琅不在樹林裏,魂都急丟了!
季昭抹了把汗,看着季星在那兒喊痛,忍不住哼道:“二哥,瞧你,欺負小妹遭了吧?”
剛才他就催着季星一直往回走,季星偏偏不肯,結果剛才找人時都差點哭了!
季昭也急壞了,一直怪自己剛才沒救蘇琅。
直到這下實實在在地將蘇琅抓到了手裏,他才踏實下來。
季星疼得死去活來,還在嘴硬:“這不是沒丟嘛!”
季軒舔了舔嘴唇,瞅着他的胳膊:“二哥,你胳膊折了腳還能走嗎?”
“能走。”季星擰着眉頭站直了身體,看了一眼蘇琅,想吼她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方才蘇琅不見了,他心裏也很着急,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尤其是聽說現在拐子盛行,雖然這裏是大院,可萬一有拐子翻進來了呢?
那一瞬間,季星恨不得被拐的人是自己,所以在看到蘇琅後,連路也沒看就飛奔而過,這才摔了一跤。
他抹不下面子認錯,只好粗聲粗氣地喊:“行了,找到人了,那就回吧。”
蘇琅見這兄弟三人眼底都是後悔,忍不住抿起嘴唇輕輕笑了。
該!
誰讓他們欺負她?
總得讓他們吃點苦頭才長教訓!
兄妹四人一路往季家走,季星的胳膊詭異地彎在那兒,誰也不能碰。
見他疼得眼睛發紅,蘇琅想了想,從兜裏掏出了一塊巧克力,剝開了外面包裹的紙。
“二哥,吃吧,吃了這個不就不那麼疼了。”
她把巧克力塞到季星嘴邊,季星看到黑乎乎的一塊,下意識就要往後躲。
無奈胳膊太疼,沒躲過去,被蘇琅一下子將巧克力塞到了嘴裏。
“什麼玩意兒?”他怒吼一聲,正要呸呸呸,突然嚐到了一絲甜味。
季星愣了一下:“這是……”
他砸吧砸吧嘴,怪道:“這是什麼東西?”
又苦又甜的,還很香。
蘇琅咧嘴笑了:“這是巧克力。”
雖然季星不待見她,還帶頭欺負她,不過他也受到了教訓。
一碼事歸一碼事。
季家兄弟本心不壞,只是排斥她,看在他們現在這麼在意她的份上,她願意將巧克力和他們分享。
說着,她又給了雙胞胎兄弟一人一塊巧克力。
季星的耳朵動了動。
巧克力?
這名字熟悉,他好像從某人嘴裏聽到過。
想到這兒,他警惕地看向蘇琅:“你這玩意兒從哪弄來的?”
蘇琅甜甜一笑,不遮不掩:“陸哥哥給我的。”
“什麼?”
聽到她嘴裏冒出甜甜的“陸哥哥”三個字,季星一下子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