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經濟學課堂。
教授正在講台上講解着寡頭壟斷市場的模型，圖表復雜，公式冗長。
大部分學生聽得雲裏霧裏，哈欠連天。
韓非坐在最後一排，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敲，推演着如何利用那絲微弱到極致的靈脈節點來緩慢滋養自身。
這點靈氣，別說修煉了，連塞牙縫都不夠，但蚊子腿也是肉，必須設計一個最優吸收方案……
“韓非。”
旁邊傳來壓低的聲音，帶着一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韓非回過神，側頭看去。慕玥正歪着身子，把一本攤開的《微觀經濟學》教材推過來，手指點着上面一道課後習題，臉上寫滿了苦惱。
“這道題……？我看了半天答案也沒看懂……”她聲音很小，怕打擾到別人，也怕被韓非嫌棄。
韓非掃了一眼題目。
就這？這種靜態博弈的最基礎模型，在他眼中如同兒戲。
前世他統籌魔道各派，平衡各方勢力，玩的可都是真實的人心博弈和資源動態分配，比這復雜險惡千萬倍。
他拿起筆，本想隨口說出答案，但看到慕玥那充滿求知欲，他頓了一下。
罷了，既然要維持同學關系，偶爾也需要進行這種凡間的學術交流。
他拉過一張草稿紙，壓低聲音，言簡意賅地開始講解……
他的思路極其清晰，每一步推導都直指核心，完全沒有教材上那些繁瑣的中間過程。
短短幾句話，幾個關鍵公式，就把兩種模型的本質區別和解題思路講得明明白白。
慕玥聽得眼睛發直，嘴巴微微張着。
她看看韓非，又看看紙上那寥寥數行卻無比精準的推導，感覺自己看了半天沒看懂的答案瞬間被撕開了迷霧。
“……所以，就這樣？”她還有點懵。
“嗯。”韓非放下筆，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哇……”慕玥發出由衷的驚嘆，看着韓非的眼神簡直在發光，“韓非，你……你簡直是個經濟學天才！你怎麼想到的？太厲害了吧！”
前排的李卿琴和趙雯婷也被吸引，回頭看了一眼草稿紙，同樣一臉震驚。
“我去……韓非，你這推導比參考答案還簡潔！”“大神，收下我的膝蓋吧！”
韓非：“……”
又來了。
他只是用最效率的方式解決了問題而已。這些凡人，至於嗎？
他面無表情地收回草稿紙：“基礎而已。”
慕玥卻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興奮地拿出其他題目：“那這道呢？這道關於最優的……”“還有這個……”
接下來的半節課，變成了韓非的私人輔導課。
慕玥幾乎把半本書的難題都問了一遍，韓非則用他那種簡單、直接、高效到令人發指的方式一一解答。
到最後，慕玥看他的眼神已經不僅僅是崇拜，簡直像是看一台人形自走答題庫兼解析機。
下課鈴響，慕玥心滿意足地合上書，雙手合十：“韓非，太感謝你了！我感覺我這次期中考試有救了！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韓非淡淡地“嗯”了一聲，開始收拾東西。輔導凡人學業，比跟同階修士打一場還累，主要是心累。
“不行，我必須好好謝謝你！”慕玥跟上他，語氣堅決，“這次絕對不能只是一句謝謝就完了！說，你想喝什麼奶茶？還是想吃別的？我請客！”
又是奶茶？韓非想起上次那杯三分糖的意外之喜，以及……那次在企鵝大廈門口的“差評危機”。
他本想拒絕，但話到嘴邊，忽然靈光一現。
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自然地、近距離觀察那塊玉牌的機會。
上次在土地廟，環境嘈雜，他沒能找到機會仔細探查。如果是在一個相對安靜封閉的環境……
“隨便。”他改變了主意。
“那就還喝那家吧！我知道有款新品好像不錯！”慕玥見他沒拒絕，立刻高興起來，“現在就去？學校後門那家店人少一點。”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學樓。
韓非刻意放緩了腳步，與慕玥並肩而行，神識則高度集中，鎖定在她隨身背着的帆布包上。
那塊玉牌，就在裏面。
到了奶茶店，人果然不多。慕玥興致勃勃地看着菜單：“韓非，你還是喝三分糖的？”“嗯。”
“那我試試這個……嗯……桂花酒釀奶綠，七分糖，加椰果！”她點完單，拿出手機準備付款。
韓非站在她身旁，看似在等待，實則全部心神都用於感知。
距離足夠近，環境足夠安靜……他的魔靈緩緩探出，如同最細微的觸須，悄無聲息地纏繞上帆布包。
接觸到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那玉牌內部的純淨力量如同沉睡的深潭，表面平靜，深處卻蘊含着難以想象的浩瀚。
他的魔靈一觸即收，生怕驚醒什麼，但那一瞬間的感知，已經讓他心驚不已。
這絕不僅僅是沾染了靈雲道韻那麼簡單！這更像是一個……容器？或者一個封印核心？
就在他凝神感知時，慕玥忽然“咦”了一聲，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包。
韓非心中一驚，瞬間收回所有魔靈，氣息收斂得完美無瑕。
慕玥臉上露出一絲困惑，小聲嘀咕：“奇怪，剛才好像覺得包裏動了一下……錯覺嗎？”她拉開拉鏈看了一眼，那塊玉牌好好地躺在裏面。
韓非面不改色，心髒卻微微加速。
好敏銳的直覺！這絕非凡人該有的反應！這玉牌與她的聯系，比想象中更深！
“你的奶茶好了。”店員喊道，打斷了慕玥的疑惑。
慕玥拿出奶茶，將其中一杯遞給韓非：“呐，你的三分糖。”
韓非接過奶茶，指尖無意間再次觸碰到慕玥的手背。
這一次，預想中的純淨氣息波動並未出現。
反而是他體內那死寂的魔尊神格，像是被什麼東西安撫了一般，極其輕微地、舒緩地……悸動了一下？
一種極其陌生而細微的暖流，仿佛順着兩人接觸的皮膚，滲入他的體內，讓他幹涸的經脈都感到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舒適。
怎麼回事？！
韓非猛地縮回手，瞳孔微縮，震驚地看着慕玥，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剛才那感覺……是什麼？
不是排斥，不是對抗，而是……滋養？安撫？
這怎麼可能？！
他的魔靈與靈雲的道力應該是水火不容、互相湮滅才對！怎麼會產生這種正向的反應？
慕玥被他劇烈的反應嚇了一跳，茫然地看着他：“怎麼了？奶茶灑了嗎？”
韓非死死盯着她，試圖從她清澈的眼眸裏看出絲毫僞裝。
但沒有，只有純粹的茫然和無辜。
是那塊玉牌的作用？還是……慕玥本身的問題？
無數的陰謀論在他腦中瘋狂涌現，靈雲老賊是不是布下了什麼他無法理解的萬古大局？
用這種詭異的方式來潛移默化地侵蝕他的魔心？
這杯奶茶是不是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這女人接近他是不是早有預謀？
“韓非？你沒事吧？臉色好難看……”慕玥擔憂地伸出手，想探探他的額頭。
韓非如同驚弓之鳥，猛地後退一步，避開了她的觸碰。
慕玥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表情從擔憂變成了錯愕和一絲受傷：“你……你怎麼了？”
韓非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他不能打草驚蛇。
“……沒事。”他聲音有些沙啞，“突然想起……有急事。奶茶，謝了。”
說完，他幾乎是落荒而逃般，拿着那杯仿佛燙手山芋的奶茶，快步離開，留下慕玥一個人站在原地，一臉莫名其妙和委屈。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韓非的心亂如麻。
剛才那瞬間的接觸，感受到的細微暖流，徹底推翻了他之前的某些猜測。
事情，似乎朝着一個更加詭異、更加難以理解的方向發展了。
他低頭看着手中那杯三分糖的奶茶，眼神復雜。
這杯奶茶……到底是個陰謀？
還是……別的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