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講得好好的，我還沒聽夠呢，突然唱什麼歌？”
“現場寫歌？吹牛吧！”
“沒意思，不聽了！”
漁船工人伸出油膩膩的手，準備去撥弄那台破舊收音機的調頻旋鈕。
就在這時，林千霧的聲音再次響起。
“現在，我們來連線第一位幸運聽衆。”
她指尖在調音台上輕輕一撥。
一陣“嘟嘟”的忙音過後，耳機裏猛地灌入呼嘯的風聲，像是利刃刮過耳膜！
林千霧的眉心，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孩壓抑的哽咽聲，聲音在風中發着抖。
“姐姐……姐姐好。”
“我馬上就要走了，你能……你能根據我的故事，寫一首歌送給我嗎？”
林千霧握着推子的手，指節微微收緊。
她臉上的表情依舊平靜，聲音卻放得更柔。
“當然可以。”
“在分享故事之前，可以告訴姐姐，你要去哪裏嗎？”
女孩的哭聲，瞬間決堤。
“我要去天堂！”
“人間……人間就是地獄！”
轟！
這句話像一顆炸雷，在中控室內炸響！
程晉皓、程晉傑、程晉霆三兄弟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嚴肅！
他們齊刷刷地站了起來，死死地盯着播音室裏那個孤單的背影！
灣仔碼頭。
小販準備調頻的手，猛地頓在了半空中！
他的眼睛瞪得溜圓！
“搞咩啊，這小阿妹要自殺喔？”
他難以置信地盯着那台收音機。
“不會是找的托吧？！演戲的吧？！”
他下意識地伸了個懶腰，想活動一下僵硬的身體，眼角餘光卻猛地掃向了不遠處的港口棧橋！
那裏，一個穿着白色校服的瘦弱身影，正孤零零地站在棧橋的盡頭！
夜風將她的裙擺吹得獵獵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卷入漆黑的海中！
小販的瞳孔，驟然收縮！
“頂啊（靠啊）！”
他驚呼出聲，手裏的牛雜籤“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竟然是真的？！有人要跳海啊！”
中控室的玻璃窗外，李建國已經嚇得魂飛魄散！
他像一只受驚的兔子，拼命地沖着林千霧打着“停下”的手勢！
“林小姐！林小姐！趕緊切線！”
“快掛斷！萬一出了什麼事，對你和電台的影響都非常不好！我們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程家三兄弟也快步沖到玻璃窗前，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擔憂！
林千霧只是淡淡地瞥了窗外一眼。
她伸出另一只手，在調音台上輕輕一按，關閉了來自中控室的對講聲音。
整個世界，瞬間只剩下她和電話那頭的女孩。
她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我知道了。”
“那……小妹妹，你想分享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女孩的哭聲，帶着無盡的絕望和委屈。
“我是個剛上高一的學生……”
“可是爸爸媽媽爲了養弟弟，要逼我輟學去打工……”
“明明我那麼努力了……我努力幫他們幹活，努力考到全校第一名，努力帶好弟弟……”
“爲什麼……爲什麼他們還是要剝奪我上學的機會？”
棧橋邊，女孩腳邊放着一台小小的收音機。
海風將她的長發吹得四處飄揚，臉上早已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淚痕。
她望着腳下翻涌的黑色海水，聲音淒厲。
“我和弟弟都是他們生的，爲什麼他們總是這麼偏心？”
“我只是想上大學而已……”
“這個願望，就真的……這麼難實現嗎？”
女孩淒厲的質問，如同一根根鋼針，通過電波刺入每一個聽衆的耳膜。
播音室內，林千霧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
她拿起桌上的一支筆，在稿紙上飛快地劃動着，筆尖與紙張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那聲音，竟與棧橋上的風聲形成了某種奇異的共鳴。
女孩的故事還在繼續，每一個字都浸透了血淚。
林千霧手中的筆，也從未停歇。
終於，當女孩的哭聲漸歇，只剩下絕望的抽泣時，林千霧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的聲音裏，帶着一股斬釘截鐵的力量。
“不，只要你堅定理想，一定會實現。”
女孩哽咽着，似乎不信。
林千霧卻像是透過電波，看到了她內心的脆弱，繼續說道。
“其實以前，我也和你一樣。”
“遭受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以爲只要自己拼命付出，討好他們，幫他們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就能獲得一丁點關心。”
說到這裏，林千霧自嘲地笑了笑，那笑聲裏帶着無盡的蒼涼。
“可是沒有。”
“他們眼裏只有另一個妹妹，從來看不見我的付出。”
“即使我差點把命給他們，也換不來一句好話。”
這幾句話，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但正是這種極致的平靜，才透出那深入骨髓的悲涼！
電話那頭，女孩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哭聲都忘了。
“那……那後來呢？姐姐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
中控室。
“砰！”
一聲悶響！
程晉傑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旁的沙發扶手上，雙目赤紅！
“小妹以前在林家，果然受過天大的委屈！”
“可她剛才的聲音太平靜了，平靜得……令人心碎！”
程晉霆的臉色也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那是哀莫大於心死。”
“遭受的不公太多，痛過，喊過，都沒用，漸漸地……就麻木了。”
“媽的！”
程晉皓一腳踹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整個人像一頭暴怒的獅子！
“這麼好的小妹都不知道珍惜，下次再讓我看見林家那幾個混蛋，我一定把他們的骨頭一根根拆了！”
程晉霆的目光，卻死死地鎖在播音室裏那個瘦削的背影上。
她會怎麼做？
她會用一首什麼樣的歌，來回答那個女孩，也回答她自己曾經的傷痛？
仿佛聽到了他心中的疑問，林千霧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絲神秘的笑意。
“等你聽了姐姐爲你創作的歌，就知道答案了。”
電話那頭的女孩，徹底愣住了。
“這麼快……就創作好了？”
“它……它叫什麼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