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周浩的“官宣”對林悠悠來說,只是一道不痛不癢的開胃小菜,那麼,幾天後江辰收到的那份“紅色炸彈”,則是一道美國主婦將瓶瓶罐罐倒入錫紙盒精心制作的晚餐。
那是一個周五的下午,江辰正在公司開一個技術研討會。前台的行政小妹敲門進來,遞給他一個燙金的、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紅色信封。
“江總,您的請柬。”
江辰皺了皺眉,接了過來。信封上沒有寄件人信息,只用花體字寫着他的名字。
他拆開信封,一張設計得金碧輝煌的婚禮請柬掉了出來。照片上,他的前妻張琪,穿着一身綴滿水鑽的Vera Wang婚紗,依偎在那個西裝男人的懷裏,笑得花枝招展。
請柬的內頁,用同樣浮誇的字體寫着:【謹定於……恭請江辰先生光臨】
“江辰先生”四個字,寫得格外大,仿佛一種無聲的炫耀和挑釁。
江辰面無表情地將請柬合上,隨手扔進了辦公桌下的垃圾桶裏。
會議室裏,他的合夥人陸子昂看到了這一幕,用眼神詢問他。江辰微微搖了搖頭,示意會議繼續。
直到會議結束,陸子昂才湊過來,壓低聲音問:“張琪那個女人的?”
“嗯。”
“靠!她還有臉給你發請柬?這是人幹的事嗎?挑釁啊這是!你可千萬別去啊!去了不是自取其辱嗎?”陸子昂氣得直跳腳。
“不去。”江辰的回答依舊簡潔。
他確實沒打算去。於他而言,張琪已經是過去式,他不想在她身上浪費任何時間和情緒。
但是,不浪費情緒,不代表沒有情緒。
那份請柬,就像一根刺,雖然拔掉了,但被扎到的地方,還是會隱隱作痛。那不是愛,也不是不甘,而是一種……被踐踏過的、屬於男人的自尊。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第一次沒有心情熬中藥,也沒有心情改bug。他只是坐在沙發上,看着窗外的萬家燈火,有些出神。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病友交流群”的消息。
林悠悠:【戰友!今日份打卡![圖片]】
照片上,是一碗看起來黑乎乎的、不可名狀的糊狀物,上面用枸杞擺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加油”。
林悠悠:【新品——‘當歸首烏養生糊’!雖然賣相差了點,但味道……一言難盡![笑哭] 你呢?喝了嗎?】
江辰看着那碗“黑暗料理”和她那充滿活力的文字,心中那點鬱結,莫名地消散了一些。
他拿起手機,對着垃圾桶裏的那張請柬,拍了張照,發了過去。
沒有配任何文字。
林悠悠那邊幾乎是秒回。
林悠悠:【臥槽!這是什麼鬼東西?紅色罰單?】
J:【嗯。】
林悠悠:【張琪那個‘當代潘金蓮’?】
J:【嗯。】
林悠悠:【她還敢給你發請柬?!她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還是覺得給你戴了綠帽子還不夠,非要再拉你去見證他們的‘偉大愛情’?】
一連串的排比和反問,充滿了她特有的、潑辣又護短的風格。
江辰看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揚。
J:【用你的話說,大概是想在我這個‘前夫哥’面前,秀一下她的‘戰利品’。】
他竟然,學會了她的用詞。
林悠悠在那邊沉默了。江辰以爲她是被氣到了,正準備說點什麼,她的消息又彈了出來,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命令語氣。
林悠悠:【別理這破玩意兒!化悲憤爲食欲是沒用的,只會長胖!聽我的,化悲憤爲動力!現在,立刻,馬上,換上你的運動服!健身房走起!今晚八點,‘風馳’健身中心,誰先跑趴下誰是狗!】
江辰看着那行字,愣住了。
去健身房?
他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家居服,然後,鬼使神差地,打下了一個字。
J:【好。】
半小時後,兩人在健身房的跑步機區相遇。
林悠悠已經換上了一套亮黃色的運動背心和短褲,扎着高高的馬尾,看起來像一顆活力四射的小太陽。
她看到江辰,朝他揮了揮手,然後指了指他旁邊那台空着的跑步機。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默契地站上跑步機,開始了奔跑。
跑步機上的顯示屏,映着他們專注的臉。汗水,順着他們的額角、臉頰、脖頸滑落,浸溼了衣服。
起初,他們只是按照自己的節奏跑。但漸漸地,氣氛開始變得有些不一樣。
林悠悠瞥了一眼江辰跑步機上的速度,默默地把自己的也調快了一點。
江辰察覺到了,不動聲色地,也加了速。
一場無聲的較量,就此展開。
速度越來越快,坡度越來越高。
健身房裏動感的音樂,混合着他們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像一首激昂的戰歌。
那些堵在心口的鬱悶、不甘、委屈,仿佛都隨着汗水,被一點一點地排出體外。
他們不再去想那些糟心的人和事,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跑!不能當狗!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林悠悠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變成了兩條灌了鉛的機械腿時,她終於撐不住了。她按下了停止鍵,雙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而她旁邊的江辰,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停了下來。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汗水順着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滴落,帶着一種平日裏難得一見的、野性的性感。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同樣的狼狽,和同樣的、酣暢淋漓的痛快。
然後,他們不約而同地,笑了。
“我……我認輸……”林悠悠喘着氣,舉起雙手,“你不是狗,你是哮天犬……”
江辰也難得地開了個玩笑,聲音因爲喘息而帶着一絲沙啞:“彼此彼此。你是……風火輪。”
林悠悠笑得更大聲了。
他遞給林悠悠一瓶水,自己也擰開一瓶,猛灌了幾口。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澆熄了身體的燥熱,也讓心情徹底平靜下來。
“怎麼樣?”她用手肘碰了碰他,“現在還覺得那張‘紅色罰單’礙眼嗎?”
江辰搖了搖頭,看着身邊這個因爲劇烈運動而臉頰緋紅、眼神亮晶晶的女孩,認真地說:“謝謝你。”
“嗨,戰友之間,說這個就見外了!”林悠悠豪氣地一揮手,“你陪我艾灸,我陪你跑步,公平交易!”
她笑着說。
但江辰知道,這不僅僅是公平交易。
這是一種,只有他們才懂的,相互扶持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