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升聞言,臉色略顯尷尬。
原來躺在地上的人並非璉二爺,而是他的侄子賴慶。
寶玉眼尖,上前一看,發現地上之人穿着青衣,竟是賈府的仆人。
寶玉確認之後,迅速走到賈母身旁低語:
“老祖宗,弄錯了,不是璉二哥。”
賈母聞言,神色緩和了許多。
既然不是璉哥兒出事,那就好。
她白擔心了一場。
地上躺着的到底是誰?
賴升見老太太臉色不善,慌忙跪到她面前,眼中含淚,裝出一副悲慘模樣道:
“老夫人,您可要給我做主啊。”
“我在府裏就這一個侄子,如今被人打得這般模樣。”
賈母看了眼地上的賴慶,轉身就要離去。
這種小事,她實在懶得理會。
但賴升接下來的話,卻讓賈母怒火中燒。
“我侄子賴慶奉了二少奶奶的命令去收賬,誰知碰上了玦三爺。”
“賬沒收上來,反被玦三爺無緣無故打了一頓。”
“如今我侄子躺在這裏,我們一家爲榮國府效力,卻落得這般下場。”
說罷,賴升抹了把眼淚,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賈母氣得面色通紅,賈玦竟敢如此膽大。
當着外人的面,折自家人的面子,還動手打人,真是無法無天。
賈母右手重重一敲拐杖,厲聲道:
“去把賈玦這個不孝子孫給我叫來。”
“今日我要好好教訓他。”
“再把鳳丫頭也找來,我看他還有什麼話可說。”
見老祖宗動怒,賈寶玉連忙往墨竹院跑去。
這次,賈玦怕是難逃責罰了。
爲了報答賈玦之前送搖椅的情分,賈寶玉決定這次幫他通風報信。
街上。
賈玦處理完事情後,小心謹慎地返回榮國府。
其實剛才進入人群時,他就察覺到周圍幾人舉動異常。
直到無意間看到一人腰間別着的錦衣衛腰牌,才明白,若此事處理不好,傳到宮中。
賈家輕則失寵,重則可能成爲朝廷警示的典型。
畢竟,如今賈家只有賈政在朝爲官,而先代榮國公又是太上皇最倚重的人。
若皇帝以欺壓百姓爲由懲治賈家,屆時便難以辯白。
所幸自己剛才處理得當,未被錦衣衛抓到把柄。
想到此處,賈玦嘴角微揚。
偶爾懶散慣了,這般鬥智鬥勇的日子也別有一番滋味。
憑借武者靈覺,他察覺身後有人暗中尾隨。
雖氣息隱藏極好,卻逃不過賈玦的感知。
剛踏入榮國府,便有守門仆人傳話,稱老祖宗召見,命他前去回話。
他一抬頭,發現角落裏一道陰冷目光正盯着自己。
不出所料,正是那個一直跟蹤自己的錦衣衛。
看來此人打算繼續監視賈玦。
今日賈玦表現得機警謹慎,引起了錦衣衛的興趣。
他想弄清楚,賈玦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
錦衣衛正欲跟上,賈玦忽然回頭,直視他藏身的陰影。
藏在暗處的錦衣衛感受到賈玦的目光,頓時如墜冰窖。
“此人實力非凡,想不到賈家竟有此等人物?”
這語氣似自問,又似對旁人發問。
最終,他壯着膽子繼續跟隨。
錦衣衛奉聖上之命監察百官。
此前曾對賈家進行過調查,但發現賈家多是享樂之人,便不再深究。
此後,他們只盯着賈敬一人。
畢竟當年正是賈敬帶着榮寧二府參與了那場變故。
雖未成功,但賈敬以修道遠離朝政爲代價,保住了賈家的安穩。
如今賈家竟出了賈玦這樣的人物,錦衣衛自然要格外留意。
他鼓起勇氣尾隨賈玦,賈玦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卻並未在意。
有時,適當展現一些姿態,也是必要的。
畢竟身處神京,皇權之下,有些事不能做得太完美,反而更危險。
皇帝需要的是順從的臣子,而非完美的勳貴。
賈玦跟着小廝來到榮慶堂。
一進門,便見賈母面色冷峻地端坐上位,王熙鳳立在旁側。
此時的鳳姐看向賈玦的目光透着異樣,不再有往日的戲謔。
再看大管家賴升站在一旁,地上倒着昏迷的賴慶。
賈玦頓時明白過來。
原是賴升先發制人,將責任推到他身上。
他的侄子在外惹事,讓榮國府陷入險境,如今卻先來賈母面前告狀。
此事若不加以懲戒,便難以服衆。
賈母見賈玦進來,臉色更加難看,毫不掩飾地怒斥道:
“你這不孝之子,還不快跪下!”
“榮國府怎會養出你這般不忠不孝的逆子?”
賈玦聞言神色微變。
他本以爲事情不至於如此嚴重,看來賈母對內情一無所知。
他沒有回應,而是走到賴升面前,手持折扇,神色平靜地盯着對方。
既然已撕破臉,便無需再留餘地。
“賴升,你就不想知道你侄子在外做了什麼?”
賴升見賈玦態度冷靜,臉上露出一絲懼意。
平日裏,賈玦總是笑眯眯的,低調行事。
但他身爲大房嫡子,手段向來凌厲。
賴升硬着脖子說道:
“我侄子所做之事,我自然清楚。”
“這一切都是爲了榮國府。”
“自跟隨代善公以來,我對賈家忠心耿耿,我侄子所作所爲問心無愧。”
賈母聽後,臉上露出一絲慚愧。
她覺得賈玦竟對這樣忠義之人下手,不僅將他的子侄打傷,還打算治賴升之罪。
她心中生出幾分羞愧。
右手緊握拐杖,猛地一敲,大聲喝道:
“住口!”
“你這個不孝之子!立刻回墨竹院反省,一個月不得外出!”
賴升一聽,連忙跪地高呼老太太仁慈。
他願爲賈家赴湯蹈火。
賈玦聽見賈母的責罵,眼中閃過一絲真怒。
沒想到賈母竟如此不明事理。
果然,讓內宅之人插手朝政是不妥的。
賈玦站在大堂前,身形挺拔,右手指向地上躺着的賴慶,用力喝道:
“我看你太過分了!”
“你再這樣不分是非,整個賈家都會因這個奴才陪葬!”
雖是斥責賴慶,但衆人皆知這話實是對賈母所說。
賈母面色鐵青,自她嫁入賈府已二十多年,從未被人如此當衆羞辱。
這是在榮國府裏打她的臉,更是在質疑先祖賈代善的威嚴。
王熙鳳見賈母臉色陰沉,暗叫不妙。
這次賈玦徹底惹怒了老太太。
看來事情很難平息。
精明的王熙鳳不敢輕言,怕被牽連。
“這奴才倚仗賈府威名,在外欺壓百姓。”
“榮國府百年名聲,差點被他毀於一旦。”
賴升聽後臉色驟變,賈玦這番話實在重。
恐怕連他也難逃幹系。
王熙鳳心中暗驚,莫非賈玦已經知道一切?
她低頭看了眼賈母,有她在,即便賈玦說出去也不足爲懼。
再說,她是爲了賈府,並非私利。
況且京城勳貴,誰不是這般行事?
並非只她一人。
想到這裏,王熙鳳不再畏懼,神色從容地站在原地。
賈母聽完賈玦的話冷笑道:
“你這逆子,倒是伶牙俐齒。”
“我榮國府百年聲望,豈是一個奴才就能敗壞的。”
賈母話音剛落,榮慶堂頓時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