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梆子剛敲過，沈昭華便帶着從御藥房地窖取出的瓷瓶趕到紫宸殿。殿內燈火通明，太醫們跪了一地，高公公在龍榻前來回踱步，見到她如見救星："奉儀大人！陛下昏迷前說...說若有不測，一切聽您安排。"
沈昭華心頭一震。皇帝竟將如此重任托付給她？她快步上前查看——姬淵面色青白，唇邊有一絲幹涸的黑血，確實是雪靈芝中毒的症狀。但蹊蹺的是，他右手緊握成拳，指縫間露出一點金色。
"諸位先退下。"沈昭華沉聲道，"此毒特殊，需獨門解藥。"
待殿內只剩她與高公公，沈昭華掰開皇帝的手指——是半塊鎏金虎符！調兵的信物爲何會在昏迷的皇帝手中？她突然想起昨夜徐嬤嬤說的"明日大獵"，一個可怕的推測浮上心頭。
"高公公，"她壓低聲音，"陛下今日原定要去西山狩獵？"
老太監面色驟變："絕密行程，只有老奴和禁軍統領知曉..."
果然有內奸！沈昭華迅速展開行動：一面命太醫對外宣稱皇帝只是偶感風寒，一面派昭華令的暗樁監視秦府和衛太後寢宮。最關鍵的是那半塊虎符——她讓高公公取來另外半塊比對，發現鎏金紋路完全吻合，但重量卻輕了幾分。
"假的。"高公公倒吸冷氣，"真符在禁軍統領手中..."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禁軍副統領渾身是血沖進來："奉儀大人！西山獵場遇襲，統領大人他...他..."
沈昭華腦中轟然作響。調虎離山！刺客真正的目標根本不是狩獵中的皇帝，而是皇宮裏昏迷的真龍天子！她猛地轉身看向龍榻——姬淵的嘴角又滲出一絲黑血，而殿外的天色已近黎明。
"封鎖紫宸殿！"沈昭華厲喝，"任何人不得進出！"
她迅速檢查殿內每個角落——熏香無毒，茶盞無異，連皇帝枕邊的安神香囊都拆開驗過。就在一籌莫展之際，阿寶氣喘籲籲地跑來："主子！尚寢局記錄，陛下昨夜換了新制的龍枕！"
龍枕！沈昭華沖回榻前，掀開皇帝的頭枕——內襯的絲綢上沾着幾不可見的淡綠色粉末。她蘸了一點放在舌尖，頓時舌根發麻：是雪靈芝混合了曼陀羅的劇毒，會通過發汗慢慢滲入肌膚！
"快取薄荷腦和甘草汁！"沈昭華一邊指揮太醫解毒，一邊思索：能接觸到御用龍枕的，除了尚寢局女官，就只有...她的心猛地一沉，想起昨日沈清霜入宮時，持的正是衛太後賜予的尚寢局通行令！
解毒湯藥剛灌下去，殿外突然殺聲震天。沈昭華推窗一看，宮牆上黑影憧憧，竟有數十名黑衣人正與禁軍廝殺。更可怕的是，這些刺客行動有序，明顯受過專業訓練——不是普通死士，而是軍隊中人！
"是邊關的'黑鴉軍'！"禁軍副統領臉色慘白，"秦相去年秘密招募的..."
秦無涯！沈昭華握緊那半塊真虎符。現在調兵已來不及，只能死守。她迅速布置防線：命弓箭手占據制高點，在殿前撒滿鐵蒺藜，連廊柱都纏上浸油的麻繩準備火攻。但最關鍵的，是找出那個能指揮"黑鴉軍"的內應。
"主子！"阿寶突然扯她袖子，"您看那個使雙刀的刺客，像不像..."
沈昭華順着望去，只見一名身形嬌小的黑衣人格外靈活，雙刀舞得密不透風。雖然蒙着面，但那熟悉的步態讓沈昭華如遭雷擊——沈清霜！她的嫡姐竟是刺客首領？
就在此時，龍榻上傳來微弱的呻吟。姬淵醒了！沈昭華飛奔過去，只見皇帝艱難地抬起手，指向殿角的青銅鶴燈："轉...三圈..."
沈昭華擰動鶴燈，龍榻後的牆面無聲滑開，露出條暗道。高公公又驚又喜："老奴伺候陛下二十年，竟不知有此密道！"
"帶陛下先走。"沈昭華將虎符塞給高公公，"去玄武門調羽林衛！"
老太監背起皇帝鑽入暗道。沈昭華剛轉身，殿門就被撞開。沈清霜帶着黑衣人潮水般涌入，雙刀直取她咽喉："賤人！把虎符交出來！"
沈昭華側身閃避，銀針從袖中滑出。姐妹倆在刀光劍影中纏鬥，沈清霜的招式狠辣凌厲，完全不像閨閣女子——分明受過專業訓練！
"你投靠了秦無涯？"沈昭華格開一刀，低聲質問。
"秦相許諾我做女官首！"沈清霜獰笑，"就像你一樣！"
沈昭華心中一寒。原來嫡姐對她的嫉妒，早已被秦無涯利用成殺人的刀！她故意賣個破綻，誘沈清霜雙刀齊出，然後銀針疾射對方手腕要穴。
"啊！"沈清霜痛呼一聲，雙刀落地。沈昭華趁機一個掃堂腿將她放倒，扯下面巾——果然是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只是多了道從眉骨到嘴角的猙獰傷疤。
"什麼時候的事？"沈昭華扣住她喉嚨，"你什麼時候成了秦家的人？"
沈清霜突然詭異一笑："你以爲...只有我嗎？"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震天的喊殺聲。羽林衛的旗幟出現在宮牆之上！沈昭華剛鬆口氣，卻見沈清霜嘴角溢出黑血——她咬破了藏在齒間的毒囊！
"主子小心！"阿寶的尖叫從身後傳來。沈昭華本能地低頭，一支弩箭擦着她發髻釘入地面。抬頭望去，最後一名負隅頑抗的黑衣刺客正被亂箭射成篩子，但從身形看...竟像極了衛貴妃身邊的徐嬤嬤！
混亂中，沈昭華突然想起地窖裏那個被撬開的鐵箱。她飛奔回御藥房，發現箱底還壓着一封泛黃的信箋，上面只有八個字：
"雪靈芝開，黑鴉南飛。"
這根本不是先帝遺詔，而是...一份十八年前的刺殺計劃！沈昭華手腳冰涼。如果十八年前就有人策劃用雪靈芝毒殺先帝，那麼今日這場刺殺，恐怕才剛剛開始...
而紫宸殿外，天色已大亮。昏迷的皇帝被安全送回，但真正的危機，或許才剛剛浮出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