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聲音在門外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姬月歌屏住呼吸,後背緊貼着冰冷的石柱,右手已經摸到了腰間的靈蛇匕。秦淵在她身旁,同樣一動不動,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顯示他還活着。
"血跡是新的,應該剛走不久。"另一個沙啞的聲音回應道,"要不要追?"
"不急。"陰冷聲音的主人似乎走進了大廳,靴子踩在石板上的聲音清晰可聞。"先把這裏再搜一遍。那東西不可能憑空消失。"
姬月歌的心跳如鼓,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這個聲音...她絕不會認錯。四年前那個月夜,就是這個聲音下令屠戮姬家滿門。她咬緊下唇,直到嚐到血腥味才鬆開。
秦淵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臂,示意她保持冷靜。借着從窗戶透進來的月光,姬月歌看到秦淵做了個手勢——他指向後門,然後比劃了一個"三",意思是數到三就沖出去。
姬月歌點點頭,握緊了匕首。她深吸一口氣,在心中默數:一、二...
"誰在那裏?!"陰冷聲音突然喝道。一道寒光閃過,秦淵和姬月歌藏身的柱子被一柄飛刀削去一角。
三!
秦淵如離弦之箭般沖出,姬月歌緊隨其後。身後傳來一聲怒喝:"攔住他們!"
後門近在咫尺,卻被兩個黑衣人堵住。秦淵二話不說拔劍就刺,劍光如虹,逼得其中一人連連後退。另一人則揮刀向姬月歌砍來。
姬月歌本能地使出隱塵教的"驚鴻掠影",身形一閃避過刀鋒,同時靈蛇匕斜刺裏劃出,在那人手腕上留下一道血痕。黑衣人吃痛,刀差點脫手。
"靈蛇匕?!"黑衣人驚呼,"你是影蛇的人?"
姬月歌沒有回答,趁對方愣神的瞬間,一個翻滾沖出後門。秦淵也解決了對手,兩人在院外匯合,頭也不回地向樹林狂奔。
身後追兵的火把如螢火般在黑夜中閃爍,距離卻越來越遠。秦淵顯然熟悉地形,帶着姬月歌在密林中左拐右繞,最終甩掉了追兵。
"他們...爲什麼看到靈蛇匕就..."姬月歌氣喘籲籲地問。
"影蛇是七絕門的秘密殺手,"秦淵同樣氣息不穩,"內部等級森嚴,低階成員不敢對高階成員動手。"
姬月歌想起隱塵給她匕首時復雜的表情。難道他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
"剛才那個聲音..."她猶豫着開口。
"七絕門左使離洛。"秦淵的聲音冷得像冰,"我父親的死,就是他親手所爲。"
姬月歌心頭一震。原來秦淵和她一樣,都有血海深仇要報。
"我們必須立刻回鎮上。"秦淵警惕地環顧四周,"離洛出現在這裏,說明他們已經盯上了趙家莊的東西。我們得趕在他們之前找到那塊古玉。"
回鎮的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姬月歌的腦海中不斷回放剛才的情景——那個聲音,那把差點要了她命的飛刀,還有黑衣人看到靈蛇匕時的反應。一切都表明,七絕門比她想象的更加龐大、更加危險。
天色微明時,他們才悄悄回到青林鎮。街上已經有早起的商販開始擺攤,空氣中飄着炊餅的香味。姬月歌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她才想起自己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分頭行動。"秦淵壓低聲音說,"你去打聽趙老爺生前常去的地方,尤其是他得到那件'寶貝'的來源。我去查查青雲劍宗的人住在哪裏。"
"爲什麼查青雲劍宗?"姬月歌不解。
"凌長老突然出現在青林鎮,絕非巧合。"秦淵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我懷疑他與七絕門有勾結。"
兩人約定午時在城東的土地廟碰頭,便各自分開。姬月歌買了兩個炊餅,一邊吃一邊思索該從哪裏入手。趙家是本地大戶,趙老爺生前必定常去茶樓酒肆...
"小兄弟,新來的?"一個滿臉堆笑的中年男子突然攔住她,"看你面生,要不要來點好貨?"
姬月歌這才想起自己還穿着男裝。她警惕地後退半步:"什麼好貨?"
男子神秘地眨眨眼:"趙家莊出土的寶貝,保真!"
姬月歌心頭一跳。這麼巧?她裝作感興趣的樣子:"真的假的?趙家不是剛..."
"噓!"男子緊張地左右看看,"小點聲!這東西來路不正,但絕對是真貨。趙老爺生前從西邊古墓裏挖出來的,據說能驅邪避禍。"
"能看看嗎?"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幾顆金牙:"這兒不方便。要是誠心要,午時三刻,到城隍廟後的小巷找我。"說完,他不等姬月歌回答,就匆匆鑽入人群消失了。
姬月歌站在原地,心中疑竇叢生。這也太巧了,剛要找趙家的線索,就有人主動送上門來?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條線索。她決定先按約定去見秦淵,再作打算。
正思索間,前方街角突然傳來一陣喧譁。幾個衣着華貴的少年騎着馬橫沖直撞,路人紛紛避讓。姬月歌認出是昨天見過的趙家少爺們。
"滾開!老東西!"爲首的趙少爺揮鞭抽向一個躲閃不及的老者。鞭子抽在老者的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老者痛呼一聲,跌倒在地,懷裏的藥包散落一地。
姬月歌怒火中燒,正要上前,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人群中走出——是秦淵!他不知何時換了裝束,此刻正扶起老者,低聲詢問傷勢。
"喲,這不是秦家的小雜種嗎?"趙少爺勒住馬,居高臨下地譏諷道,"聽說你爹死得像條狗?"
秦淵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平靜。他繼續幫老者撿藥,仿佛沒聽見趙少爺的話。
趙少爺見挑釁不成,惱羞成怒:"給我打!打死這個沒爹的野種!"
幾個隨從跳下馬,氣勢洶洶地向秦淵圍去。路人紛紛後退,生怕殃及池魚。姬月歌的手已經按在了靈蛇匕上,隨時準備出手相助。
然而秦淵的動作比她更快。當第一個隨從揮拳打來時,他只是輕輕一側身,同時伸腳一絆,那人就重重摔了個狗啃泥。第二個隨從見狀拔出了短刀,卻被秦淵一個擒拿手奪下武器,反手架在了脖子上。
"青雲劍宗的'小擒拿手'?"趙少爺臉色微變,"你...你是青雲劍宗的人?"
秦淵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趙少爺顯然被這眼神嚇到了,慌忙調轉馬頭:"走!我們走!"幾個隨從也灰溜溜地跟上,轉眼就跑得沒影了。
人群爆發出一陣喝彩,秦淵卻只是將短刀還給那個隨從,低聲說了句什麼,那人立刻面如土色,連連點頭。姬月歌這才注意到,秦淵剛才那一系列動作,用的都是最基礎的招式,沒有暴露任何家傳武學。
"沒事吧?"她走到秦淵身邊,小聲問道。
秦淵搖搖頭,向老者道別後,拉着姬月歌轉入一條小巷。"看到那個穿藍衣服的人了嗎?"他低聲說,指向不遠處一個看似在買糖人的男子,"青雲劍宗的探子,一直在跟蹤我。"
姬月歌心頭一緊。難怪秦淵剛才只用基礎招式,原來是爲了不暴露身份。
"我打聽到一個線索。"她將金牙男子的約定告訴秦淵。
秦淵眉頭緊鎖:"太巧了,可能是陷阱。"
"但如果是真的呢?"姬月歌堅持道,"萬一是趙老爺生前藏起來的真品..."
秦淵沉思片刻:"這樣,我繼續盯着青雲劍宗的人。你去赴約,但要萬分小心。帶上這個。"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迷魂散,遇到危險就撒向對方眼睛。"
午時三刻,姬月歌獨自來到城隍廟後的小巷。這裏陰暗潮溼,空氣中彌漫着腐爛的味道。她右手握着靈蛇匕,左手捏着迷魂散,警惕地觀察着四周。
"準時,很好。"金牙男子從一扇暗門中走出,臉上依然掛着油膩的笑容。"東西在裏面,來看吧。"
姬月歌沒有動:"拿出來看。"
男子聳聳肩,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面是一塊殘缺的玉片,上面刻着幾個古怪的符號。
姬月歌的心跳加速。這些符號...與她在趙家莊牆上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多少錢?"她強作鎮定地問。
男子咧嘴一笑:"五十兩銀子,不二價。"
五十兩!這簡直是天文數字。姬月歌身上只有隱塵給的幾兩碎銀。
"太貴了。"她搖頭,"二十兩。"
"四十兩,最低了。"男子堅持道,"這可是玩命的買賣。你知道趙家爲什麼被滅門嗎?就因爲這玩意兒!"
姬月歌假裝猶豫:"我得回去拿錢..."
"別耍花樣!"男子的表情突然猙獰起來,"要麼現在買,要麼我找別的買家!"
就在這時,巷子兩端突然出現幾個彪形大漢,堵住了去路。姬月歌這才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
"小丫頭,你以爲扮成男裝就沒人認得出?"金牙男子冷笑道,"從你打聽趙家開始,我們就盯上你了。"
姬月歌握緊了匕首:"你們是誰?"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男子一揮手,幾個大漢逼近,"有人出高價買你的命。"
姬月歌的大腦飛速運轉。是誰要殺她?七絕門?青雲劍宗?還是...
沒有時間多想了。第一個大漢已經撲來,粗壯的手臂如鐵鉗般抓向她的肩膀。姬月歌身形一閃,使出隱塵教的"靈蛇擺尾",匕首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在大漢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靈蛇匕?!"大漢驚呼,與趙家莊的黑衣人反應如出一轍。"你是影蛇的人?"
姬月歌沒有回答,趁機沖向巷口。另一個大漢攔住了去路,她毫不猶豫地撒出迷魂散。那人慘叫一聲,捂着眼睛倒地打滾。
眼看就要沖出包圍,金牙男子突然從背後襲來,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小賤人!"他惡狠狠地罵道,另一只手亮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千鈞一發之際,姬月歌想起了隱塵教的一個險招——"靈蛇反噬"。她不再掙扎,反而順着男子的力道向後倒去,同時匕首從腋下向後刺出。
"啊!"男子痛呼一聲,鬆開了手。姬月歌趁機掙脫,頭也不回地沖出小巷,混入了街上的人群中。
她不敢停留,一路狂奔到約定的土地廟。秦淵已經在那裏等候,見她狼狽的樣子,立刻警覺起來:"出事了?"
姬月歌氣喘籲籲地講述了經過,包括那塊刻有符號的玉片。
"果然是陷阱。"秦淵臉色陰沉,"但那個玉片可能是真的。七絕門在找它,說明它很重要。"
"現在怎麼辦?"姬月歌問,"那些人認識靈蛇匕..."
秦淵突然警覺地抬頭:"有人來了。"
廟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聽聲音至少有五六個人。秦淵拉着姬月歌躲到神像後面,屏息凝神。
"搜!他們一定在這裏!"一個粗獷的聲音喝道,"老大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姬月歌和秦淵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絕。看來,一場惡戰在所難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