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曜白結束實驗時，天色已晚。
他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路過門衛室時，被值班的門衛叫住：“江教授，您夫人下午來過，留了東西給您。”
他腳步一頓，接過門衛遞來的牛皮紙信封，觸手輕薄，似乎只是幾張紙，想來應該不怎麼重要，他便隨手塞進了公文包：“謝謝，她還說什麼了嗎？”
門衛欲言又止，最終只搖了搖頭：“沒有，只是拜托我一定要交到您的手裏……而且您母親下午也來過，急匆匆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江曜白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並不打算繼續追問，畢竟母親向來對洛星禾苛刻，他早已習慣，只當又是些瑣碎矛盾。
推開家門，屋內一片漆黑。
他按下開關，暖黃的燈光傾瀉而下，卻照不亮空蕩蕩的客廳。
第一次，在他回家後餐桌上沒有溫着的湯，廚房裏沒有忙碌的身影，甚至連拖鞋都整齊地擺在玄關，仿佛家中空無一人。
“星禾？”他喚了一聲，卻無人應答。
臥室、書房、陽台……他逐一查看，卻連她常坐的沙發角落都尋不到痕跡。
他皺了皺眉，突然想起下午那十幾通未接來電，江曜白這才想起來回撥過去，可聽筒裏卻只傳來冰冷的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又在鬧脾氣？”他低聲自語，指尖在屏幕上輕敲下一行字，點擊了發送。
【你別多想了，實驗也快結束了，之前答應你的旅行可以提上日程，回來收拾好東西，我們過幾天就走。】
可消息發出去，卻如石沉大海。
他有些不習慣地擺弄着手機，往日裏他發出消息，總是能第一時間收到回復，可今天卻仿若石沉大海。
江曜白幹脆擱下手機，轉身進了書房，數據報表鋪了滿桌，他正要沉入工作，卻感覺胃部一陣尖銳的絞痛驟然襲來。
“嘶……”他弓起身子，冷汗瞬間浸透襯衫。
太久沒發作的胃病來勢洶洶，他下意識伸手去夠抽屜裏的藥盒，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上次洛星禾準備的藥早已吃完。
“星禾，藥放哪兒了？”他虛浮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回蕩，無人回應。
疼痛愈烈，他恍然意識到星禾今天並不在家。
怎麼這麼晚了還沒回來？
江曜白撐住桌沿，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腦海中在此刻突然想起門衛提到過江母今天來過，便拿出手機撥通了江母的電話。
“媽，您今天見過星禾嗎？你知道她在哪嗎？”
“她？我陪奶奶復查去了，哪有空管她！”江母語氣不耐，又忍不住譏諷，“網上鬧成那樣，她不會還有臉逛街買東西？要我說，這種沒學歷沒本事的女人就是配不上你，我說過多少次……”
“媽。”他打斷，嗓音依舊溫和，卻帶了幾分罕見的肅然，“星禾嫁過來後，把家裏照顧得很好，你不要總是挑她的毛病。”
江母冷哼一聲，終究沒再說什麼。
掛斷電話，江曜白稍稍安心。
她應該只是賭氣去了商場，之前她也總是這樣，哪怕氣急了也只會一個人默默消化，從來不會想着過來麻煩他。
想到這，他心底驀地柔軟了下來，只是腹部的疼痛似乎越發劇烈，他勉強直起身，抓起車鑰匙往實驗室趕。
他記得，那裏還有洛星禾之前備着的藥。
抵達實驗室時，玻璃門內透出了冷白的光，似乎還有人沒有離開。
他剛要推門進去，卻聽見裏面傳來肆無忌憚的談笑。
“日料店那天你們聞到香水味了嗎？其實當時我什麼都沒聞到。”男生的聲音中滿是戲謔，“但我看到師姐似乎並不喜歡師母，所以故意第一時間指責是她噴了香水。”
“誰讓她占着江教授妻子的位置？”短發女生嗤笑，“莫師姐和教授才叫般配，一個學術新星，一個行業泰鬥，哪像某些人，除了煮飯掃地還會什麼？”
“就是！教授明明每次都護着師姐，偏那女人不死心，我們啊，這叫替天行道……”
嬉笑聲如鋼針般扎進耳膜。
江曜白僵在門外，指尖還懸在門把上，原本蒼白溫和的面容上，此刻滿是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