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姨娘額頭怎麼還這樣燙!”丹桂急的冒冷汗。已經換了好幾盆水，又溼了十來回帕子，藥煎熱了服下過了好幾個時辰，這樣燒下去不得了。
“大夫怎的還不來?”丹桂咬着牙跺腳。
婆子心裏白她一眼，前兒個自己半夜替芩姨娘叫府醫，府醫來了只見着嬌滴滴的芩姨娘同急着跑來的老爺兒們撒嬌訴苦，氣得回去嚷罵了一路。
這府醫可不是市井小戶，人家先父是御醫，上數幾代代代皆有坐堂大夫，也算家學淵源。他也就是小時候意外腿瘸無法進宮才投身侯府做了府醫。
這樣出身的人多少還有點傲骨，不論尊卑，只說一個君子道義，他也瞧不上這位忘恩負義的寵妾，只是隱忍不發罷了。
偏偏還叫這樣的人戲耍，年近花甲的老府醫氣的嘴都歪了，近日又恰好感了風寒，便正好借口不去。
芩姨娘一把將床邊凳子上擱着的水盆掀翻，水撒了一地，冷笑，聲音嘶啞。
“就他一個大夫不成，再去請，實在不行就去請夫人身邊的巧娘子，就說二小姐生了病，再不治就活不了了!去!”
芩姨娘平時溫柔善良，何曾如此言語刻薄過，連親生女兒都能作賤。丹桂被她嚇了一跳，只聽進了後半句就往正院跑，一路上跌了好幾次，到了門口重重的拍門哭喊。
姚氏眠淺，聽了外頭的聲音皺着眉詢問，得知是丹桂來請巧兒便讓人去接進來。
丹桂見了她，邊哭邊重重跪下磕了兩個頭。
“夫人，二小姐發燒了!”
姚氏眉頭皺的更緊，任瓊芳替自己穿上外衣的同時指了一個在屋外待命的小丫頭去請老府醫，一邊讓嵐翠叫醒與她同屋的巧娘子。
姚氏如今視芩姨娘如無物，但卻不能放任那個孩子不管。
“別吵醒珵兒，咱們去姨娘院兒裏看看。”
一行人匆匆到了姨娘院，就聽見打罵的聲音和女子尖厲嘶啞的叫聲，在半夜昏暗的院子裏聽着格外嚇人。“賠錢貨!哭什麼哭!再哭就捂上她的嘴!”
姚氏心裏厭惡她不配爲母，不得不走進屋，才發現除了打罵聲以外還有嬰兒微弱的哭聲，結合方才芩姨娘的話，不禁更加心冷。
“姨娘噤聲。”
姚氏推門進去，冷冷呵止。看見滿地狼藉，地上跪了個才六七歲的小丫頭，便叫人去把二小姐抱出來，又探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瞬間臉色陰沉下去。
“撒謊!”
二姐兒根本沒有病，一個丫頭居然敢用小主子的命來撒謊，好大的本事!
丹桂見勢不對，臉刹時間白了，腿一軟跪下。“奴婢不敢，是……是姨娘讓我這麼請大夫的，也是怕那些大夫不盡心，奴婢不是有意的!”
姚氏扭頭一看芩姨娘慘白的臉色就知道她所言非虛，只是有過無罰，何以治家。
“丹桂拖出去打十板子，罰錢一月。”
說罷，又轉身看向躺在床上的芩姨娘。“芩姨娘治下不力月俸減半。”
月俸減半，好一個月俸減半，她不是當初那個賣身葬父的小丫頭了，苦日子誰稀罕過!
哪怕芩姨娘心裏恨不能姚氏立刻去死，自知不敵，聽着外頭來了紛亂的腳步聲，又裝回了那副嬌弱委屈的樣子“夫人心慈，可憐可憐我的孩兒吧！”
姚氏想起方才在院中聽她罵的那些話，正要出言呵斥她心口不一，不料身後突然被猛力一推。
“姚氏，你做什麼!”
瓊芳立刻扶住姚氏，才使她不至於跌倒。姚氏回頭，見到越崢暴怒的神情，腦子先是一懵，後又冷笑出來。
“侯爺貴人來遲。”
這麼心疼，也沒起的比府醫早啊。
越崢尚在振振有詞一字一句指向姚氏，一臉痛心。“我以爲你好了，沒想到還是這般刻薄!”
瓊芳聽了他的話，知道另有隱情，肯定是有誤會。姚氏卻已經不在乎是不是有誤會了，接過巧娘子剛煎好的熱藥湯，全撒在越崢身上，趁着越崢愣神，扯了嘴角嘲諷道。
“丹桂方才重重拍我的院門哭着喊着叫我救侯爺幼女，我帶人過來，只聽見芩姨娘發落下人，看着精神的很，再看二姐兒哭着也無人管，才知道原來芩姨娘只願老爺過來心疼，旁的人一概不要呢!”
丹桂這時候反應過來了，老爺畢竟是站姨娘這頭的，此時便痛哭流涕爬過去反駁道“侯爺侯爺，不是這樣的!是府醫不肯來才……”
“閉嘴!”姚氏厲聲呵斥，身邊嵐翠早就氣憤忍不住一巴掌呼到丹桂臉上叫她重重摔倒在地。
姚氏偏過頭，又繼續質問道。“老爺可知府醫爲何不肯來?若非她三番兩次折騰無病呻吟，鬧得府裏大半夜雞犬不寧何以至此!”
“侯爺這個家可真是好，我刻薄?我若刻薄，此等賤人我一早就發落了何必等到今日!”
姚氏說着，眼眶還是紅了。
性格哪有那麼好變的，便是外表冷熱變了，心中道義也是不好改的。姚氏捫心自問這一輩子除了兒女沒有虧欠過誰，行事仁善反遭人欺辱，敬愛丈夫謹守婦德反招冤屈。姚氏眼神在芩姨娘和越崢之間打轉，想起那日推開書房的門看見兩個人赤條條抱在一起翻滾。
狗男女，真叫她惡心!
“你不必再拿孩子爲借口，你一個妾室本就不配養育子嗣。”
“嵐翠，抱了二小姐走。”
越崢被下了面子自是惱羞成怒，此時在芩姨娘哀求的眼神中反應過來，皺眉呵道，“你敢!”
“妻者，齊也。侯爺是讀過書的人，不會不知道內院是正妻掌事吧。”
如今陛下乃是經歷過逆王謀反的人，最恨嫡庶不明寵妾滅妻，鬧出去輕則申飭重則奪爵，越崢入官場多年，不可能不知道。
越崢重重的哼了一聲，臉氣的發紫，揮袖而去。
“你好自爲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