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挑了下眉:“他是誰?”
“都叫他顧大人,是府中專管三市流通的欽差,別看他話少,城裏官辦商戶,沒他批不出。”
林洛心頭一動。
這種人,才是關鍵。
顧大人走後不過一炷香的工夫,第一撥買家就上門了,是雲南來的藥商,說想試試林洛的虎骨酒。
林洛從壇裏舀了一勺,倒進玉杯裏,遞過去。
那人剛一入口,臉色立馬變了,抿着嘴半天沒說話,最後只吐出一句:“這不是市面貨。”
“當然不是。”林洛回的幹脆,“我這骨,一箭射下去,入骨三寸,當時剁的腿,一點都沒拖拉。”
藥商眼裏精光一閃,掏出錢袋就要買。
“這酒只賣十壇,先問價,不接砍價。”
藥商咬了咬牙:“一壇三十兩。”
“不賣。”
“四十。”
“賣三壇。”
藥商立馬掏出銀票,林洛轉手把酒裝箱打包,又附送了一小罐鹿筋丸。
這下消息散的更快了,不到半日,他攤位前已經圍了三撥人,全是奔着虎筋丸和醃鹿肉來的。
對面康家的攤位冷冷清清,幾個夥計站着打呵欠,連酒都沒人嚐。
康子平站在攤後,一直盯着林洛這邊,身邊站着個瘦猴似的漢子,低聲跟他說着什麼,臉越說越黑。
到了午後,林洛攤位前被圍了四五圈,有人出到每罐鹿筋丸五兩銀,有人直接想收整批,還有人提出想要“合作分銷”。
林洛一律笑而不語,只一句話:“貨是死的,人是活的,要談,明天到福來客棧找我。”
他把這些人分了批,約了不同的時辰,說是要一對一議價。
這場面看的張彥都傻了:“你是來擺攤的,還是來招商的?”
“都不是。”林洛淡淡一句,“我是來讓人記住‘清岩’這兩個字的。”
這話傳進康子平耳朵裏,當天晚上他就拍了桌子。
“明天就給我幹他。”
瘦猴男一聽,低聲說:“咱這邊有個縣兵遠房親戚,聽說那林洛前腳剛拿了趙縣令的‘流通引’,可以從旁做點文章。”
康子平陰着臉點頭。
夜裏林洛回客棧,剛把門閂好,外頭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他手裏正攪着一碗草藥湯,拎着碗去開門,門一開,李老三一頭撞進來。
“洛哥,咱有麻煩了!”
“怎麼?”
“有人放風,說咱那虎骨酒是用死屍骨熬的,說你酒裏有毒,喝了三天後咳血。”
林洛皺眉:“誰說的?”
“好像是康家攤上的一個夥計,趁夜在南門說的。”
林洛端起草藥湯喝了一口,擦了擦嘴:“行,既然他們先動手,咱就別客氣了。”
“你明天一早,帶陸小滿去藥鋪,找那雲南藥商,讓他幫忙寫一份‘藥驗文書’,寫清楚這虎骨酒入藥無害,喝後筋骨暢通,效果穩定。”
“再找張彥,把這文書送去御使那邊,抄兩份,一份貼城門口,一份掛市口。”
李老三聽的目瞪口呆:“洛哥你早就準備好了?”
“做生意的,嘴要快,手要穩,人要硬,最怕的就是背後放冷箭。”
他看着那碗草藥湯,淡淡一笑,“我這酒,誰敢說是屍骨做的,我就把虎骨剁下來,給他塞嘴裏。”
第二天早市一開,康家攤位還沒布好,市口就貼了一張“藥商聯合認證”的紅紙文書。
上頭寫的清清楚楚:虎骨酒來源正當,藥效穩定,府中數家藥堂願意回收。
康子平剛睡醒被叫來看,差點氣暈。
那邊林洛攤位人流比昨日還多,連西域來的客商都上門砍價,說要收走剩下那幾壇。
林洛沒賣,只說:“留着備標。”
有人追問:“你還要參加競拍?”
林洛笑了笑,沒回答。
這一屆御市,最後一日設有一個“自由標拍台”,是給沒報進主會的商戶最後沖刺用的,通常沒人去,沒資格也沒人氣。
但林洛已經讓張彥提前替他報上名。
“你真要上那個自由標?”張彥看他一眼,有點不理解。
林洛點頭:“不只要上,我還要當場拍出個記載來。”
張彥猶豫一下:“你要是拍成了,顧大人那邊可能會盯上你。”
“盯上就盯上,怕盯上的,永遠只能蹲在村口賣鹹肉。”
這天下午,林洛回客棧整備貨物,挑了三樣:虎骨散、鹿筋丸,還有一罐秘制“虎筋酒”。
這一罐酒,他從未打開。
那是他進山第一次獵虎,取的骨頭最完整的那一條腿,熬制七日,封壇百日。
只爲這一次。
拍賣當天,他會讓整個御市的人知道,清岩,不止是個村子的名字。
它將是一個姓林的人,開的一個門。
御市最後一日,自由標台搭在南坊糧倉後街,地方不大,四周圍了塊空場。往年這地方冷冷清清,常年被冷門貨商占着,有時候連拍賣官都懶的來,只讓幾個學徒代班。
但今天不一樣。
從早上辰時起,這條後街就來了不少人,藥商、獸販、茶行掌櫃,甚至連一些身着淡黃長衫、鼻梁高挺的西域商人也來了。
他們不是來看貨的,是來看人。
林洛這兩天在御市鬧的太大了,虎骨酒、鹿筋丸、醃肉幹,件件都拍出高價,場場爆棚,最關鍵的是,顧大人那天站在攤前看了整整一刻鍾沒說話,這種場面不說別的,光是張彥一句話就傳遍整個北坊:“顧大人沒攔,說明默認了。”
這意味着什麼大家都明白。
今天一早,林洛扛着那只沒開封的虎筋酒,帶着李老三和陸小滿,準時趕到後街。
自由標的主持是個眼皮耷拉着的老拍官,姓魯,綽號“魯半斤”,傳說這人嘴巴碎的很,一開場能念三頁紙,但今天卻破了例。
“今日自由標台,第一位林洛。”
魯半斤剛報完名,台下已炸開了鍋。
“就是那獵戶?”
“他真敢來啊?”
“說是帶了壇封印酒,要標五百兩?”
林洛沒管這些議論聲,走上台,穩穩地把酒壇擺在中間那張紫檀方桌上。
“諸位。”他沒多廢話,“這壇酒,不是給你們喝的,是給你們搶的。”
台下一陣譁然。
“你要標什麼價?”魯半斤攏了攏袖子,半眯着眼問。
林洛抬起頭:“底價一百兩,標主的酒。”
“除此之外,還附贈一份完整虎骨,一張虎皮,一年內清岩村山貨優先采買權。”
全場安靜了三息。
然後——炸了。
“這不是在賣貨,這是在賣生意!”
“優先權?他敢把村子都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