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不信邪地再次撥打,一遍,兩遍……
聽筒裏傳來的,始終是那個毫無感情的聲音。
微信消息發出去,瞬間變成了冰冷的紅色感嘆號——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不是空號,就是被拉黑了。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顧淮那天說的“分手”,可能不是她以爲的又一次鬧脾氣。
“江嬈!”林澈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小跑着過來,很自然地想去攬她的肩膀,“你在這裏呀,我有事要找你幫忙,找了你好久呢。”
江嬈猛地揮開他的手,動作幅度大得讓林澈踉蹌了一下,臉上燦爛的笑容瞬間僵住。
“滾開!”她低吼,眼底是壓抑不住的煩躁和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歷過的恐慌。
她此刻沒有任何心思應付林澈。
她不再理會一臉錯愕的林澈,轉身走到一旁,開始瘋狂地撥打所有和顧淮有共同聯系的朋友的電話。
“喂?王叔,顧淮有沒有聯系過你?他去哪了?”
“李阿姨,我是江嬈,阿淮他……”
“胖子,你上次見到顧淮是什麼時候?他換號了你知道嗎?”
一個又一個電話撥出去,得到的回應卻沒有一個是江嬈想要的。
“江嬈?你和阿淮怎麼了?他沒跟我說啊……”
“不知道啊,錄取通知書不是都收到了嗎?應該去報到了吧?”
“改志願?不會吧!你們不是約好一起上北大嗎?”
“號碼換了?這我們真不知道……”
那個她從小看到大、以爲永遠會在她一回頭就能看見的男孩,就像一顆投入大海的水滴,蒸發得無影無蹤,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所有熟悉的紐帶,在一夜之間,被他親手斬得幹幹淨淨。
甚至,連顧淮父母電話都打不通了,她打回自己家詢問,得到的消息居然是,顧淮一家,全都搬走了!
那一刻,她只覺五雷轟頂,如遭雷擊!
“嬈姐,怎麼回事?真聯系不上顧淮了?”之前一起打遊戲的姐妹發來消息,“你們倆這次吵得這麼凶?”
江嬈看着屏幕上的字,手指收緊,指節泛白。
只是吵架嗎?
以往每一次,他提分手,她哄一哄,甚至後來只是敷衍地發條信息,他最終都會回到她身邊。她早已習慣了他的離不開,習慣了那份有恃無恐的安全感。
她以爲這次也一樣。她故意冷落他,故意和林澈親近,甚至當着他的面吻了林澈,她想讓他嚐到教訓,想讓他以後再也不敢把分手掛在嘴邊。
她從未想過,他會真的走。
而且走得如此決絕,如此徹底,連一點讓她挽回的縫隙都沒有留下!
“江嬈……”林澈又小心翼翼地湊過來,眼睛紅紅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別這樣,我害怕……顧淮可能就是還在生氣,過幾天氣消了……”
“閉嘴!”江嬈猛地看向他,眼神陰鷙得嚇人,“如果不是你……”
話說到一半,她又猛地頓住。
如果不是林澈什麼?如果不是他那條恰好打來的電話?如果不是他那些需要她陪伴的時刻?
問題的根源不在林澈。
在於她。
在於她一次次爲了林澈忽略顧淮的感受,在於她一次次試探他的底線,在於她那份該死的、篤定他不會離開的自信。
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縮緊,傳來一陣窒息般的劇痛。
那是她十八年順風順水的人生裏,第一次品嚐到名爲“失去”的滋味。
如此苦澀,如此尖銳。
她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林澈,跌跌撞撞地沖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
“去哪?”司機問。
江嬈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她不知道顧淮家新搬去了哪裏,她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所城市。世界那麼大,他存心躲她,她該去哪裏找?
“隨便……開。”她靠在椅背上,疲憊地閉上眼,聲音沙啞。
手機還在不斷震動,是林澈發來的信息,一條接一條,問她去了哪裏,爲什麼不理他,言辭間充滿了依賴和控訴。
若是以前,她或許會覺得這份依賴讓人受用。但此刻,這些信息只讓她感到無比的厭煩和窒息。
她直接劃掉了通知,甚至想幹脆把手機關機。
但她不能。她還在等,等某個共同的朋友或許能提供一點線索,等一個渺茫的、能聯系上他的奇跡。
夜色漸深,出租車在北京城裏漫無目的地穿梭,窗外的霓虹燈流光溢彩,卻照不進她一片晦暗的心底。
她反復翻看着手機裏那些曾經覺得膩歪、甚至懶得點開的聊天記錄,那些他發來的日常分享,抱怨,甚至偶爾的小脾氣……如今都成了奢侈。
她點開他的朋友圈,背景圖變成了一片空白,那條冷漠的橫線,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徹底隔開了他們兩個世界。
“阿淮……”她無意識地喃喃出聲,“你到底在哪兒?”
回答她的,只有車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
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力與恐慌。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剝離,空落落的。
原來,真正被丟下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