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老劉頭手裏攥着一把毛票,興高采烈地返回。
“丫頭們,你們猜怎麼着?賬要回來了!”
辛進楠和小妮剛收拾好攤子,開心地聚過來。
“太好了!劉大爺,那倆流氓呢,派出所咋處理的?”
正要說這個,老劉頭很激動。
“多虧了解放軍同志,那倆小崽子進了派出所本來還嘴硬,但解放軍同志只跟人公安同志說了幾句話,沒多久那倆小崽子就乖乖招了!”
“後來,解放軍又打了個電話,沒多久,那站長就屁顛屁顛趕來了,當場就給我結了賬,解放軍同志還讓他給了賠償!”
“就是不知咋弄的,那站長後來也被留在了派出所,公安同志說要調查啥的......反正那幾個孫子算是踢到鐵板了,一準沒好果子吃!”
老劉頭十分感激地向面前幾個孩子道謝,雙眼泛紅。
“今天要沒你們,我老劉頭哪能有這二百塊錢啊,估摸下個月就得關張大吉,撿破爛兒去了......”
說完,老劉頭分出一把毛票,約莫有一百塊,遞了過來。
辛美夭婉拒了。
“劉大爺,這錢是您自個兒去派出所要回來的,跟我們沒關系,倒是我們吃了您三碗餛飩,還摔壞了個凳子。”
老劉頭趕緊擺手。
“不礙事,不礙事,一個破凳子,不值當什麼,那點餛飩沒幾個錢......”
之後辛進楠和雷小妮又和劉大爺胡嘮了幾句,姐妹三人說什麼也不要錢,沒留一會,就道別走了。
老劉頭目送她們走遠,心裏頭高興嘞,這二百塊錢是雪中送炭,老伴兒以後的藥錢可算有着落了......
老劉頭鬆快地揚出口氣,收拾收拾趕緊回家去,老伴兒該等急了。
等他打開攤頭的小抽屜準備放錢時,看到裏頭疊着整整齊齊的一沓錢,愣住了。
他又掀開鍋旁的蓋簾,裏頭備好的餛飩果然空了。
然後他才留意到,板車上已經放好了收拾齊整的桌椅板凳。
老劉頭喉嚨哽咽。
他去派出所的功夫,幾個丫頭竟然幫他把餛飩全賣光了,而且賣的錢數比他往常的還多......
夕陽下,老劉頭推着板車回家,心裏頭熱乎乎的。
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哩,世上還是好人多......
辛美夭否決了辛進楠獨自走回家的決定,姐妹三個是坐公共汽車回來的。
下了公共汽車,辛美夭安慰一臉心事的辛進楠。
“別擔心錢,過兩天咱就賺回來了,開心些,今天擺攤好玩嗎?”
辛進楠搖頭失笑,怎麼覺着小妹比她還像當姐的。
“好玩,很新鮮,很有意思。”
今天吃了餛飩,又玩了一回的雷小妮,笑得更開心。
“嗯,擺攤也不難嘛,而且收錢的感覺賊好,咱以後也擺,就是不知道賣什麼。”
辛美夭彈彈雷小妮翹起來的辮子,“沒準以後還真有你擺攤的機會。”
她接着問:“收錢的感覺不錯,那打人的感覺怎麼樣?”
雷小妮:“爽唄!真該踹死他丫的!”
辛進楠臉紅了紅,她以前從來沒打過人,但還是誠實地點頭。
“是挺爽的,感覺......心情都好了。”
雷小妮聽完大笑,辛進楠更不好意思了。
雷小妮笑夠了,跳脫地想起另外一個問題。
“姐,你今天可真冒險,萬一沒有解放軍同志在,你咋辦?”
辛進楠也看向辛美夭,她今天快嚇死了。
辛美夭淡定。
“沒那位解放軍同志,也能對付那兩個,只不過是鬧得更久,更麻煩點......”
辛美夭前世,在數年的爾虞我詐中,養成了些“賭棍性子”。
那時她不“賭”,等待她的,全是萬劫不復的陷阱。
所以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贏面,她都敢膽大包天地幹,絕不坐以待斃。
而今天,不過是收拾兩個小嘍囉而已,方法不難。
不過是先激怒對方,混亂中,只要對方稍微再靠近點,她就倒地不起,大喊被打了唄。
而且有那麼多熱心群衆的保護,那倆人對她做不了什麼,沒必要拼武力,安全得很。
到時候再鬧到派出所、醫院,然後她有的是辦法把事情鬧得更大,大到對方想息事寧人爲止。
最後就是21世紀大家常見的那套:
不是這裏痛,就是那裏痛,然後全身都在痛,接着就是檢查費、醫療費、營養費......
這.......還真損,現在是八十年代早期,是新時代的初始,大部分人都淳樸地很,對於這麼奸詐黑心的招數,根本聞所未聞,更別說防了......
辛進楠和雷小妮聽完,大開眼界,震驚又崇拜地望向辛美夭。
辛美夭順便分享了一點混世道的心得。
“遇到任何危險,只要能保護自己,無賴黑心點,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雷小妮聽完,眼裏閃着認真和興奮的光。
“姐你說啥我都信,你剛才說過兩天掙錢的事,咱們該咋掙?”
天色漸暗,辛美夭繼續往前走。
“當然是先去鍋爐廠,把舅舅舅媽的撫恤金和賠償金要回來。”
辛進楠追上腳步,皺眉。
“這事我和大姐跟媽說過,媽不同意,辛衛東說咱沒證據證明舅舅不是因爲操作失誤而導致的事故,如果我們去鬧,廠裏原本出於情分補的三百塊錢,到時候也得還回去。”
雷小妮低頭沉默了會,愧疚又哀傷。
“當初廠裏補的錢,大姑全給我治病用,早花了......三姐,我爸媽都死大半年了,證據啥的估計早沒影了,大姑也不會同意的。”
辛美夭望向前方的院門,目光堅定。
“別擔心,我會讓她同意的,鍋爐廠我們一定要去。”
如果雷鳳蘭不同意,有人會讓她痛醒的。
第一軍區大院。
喬時青剛進霍家,就叫着渴死了,坐在桌邊的霍淵,順手給他遞了杯水。
喬時青嘿嘿笑了聲,心安理得地接了過來。
喝完,喬時青一屁股坐到對面,不懷好意地盯着霍淵繼續笑。
霍淵繼續翻動報紙,依然是八風不動的坐姿。
喬時青先忍不住了。
“得,我先說。”
然後喬時青就把下午餛飩攤上發生的事說了。
聽完,霍淵給了他正眼,稀鬆平常的語氣。
“傻子?你剛才說人住哪兒?”
“城西杏花胡同啊,你別看那丫頭長得忒豔,但真是傻子,人妹妹親口說的,人總不能平白無故說自家人腦子不好,對吧,還有個丫頭,是那傻丫頭的姐姐,忒潑辣。”
霍淵嗯了句,沒話了,喬時青“嘶”的一聲,覺得非常不對勁,又說不出來。
“就這樣?你沒什麼要補充的?”
“不是,你什麼時候跟人認識的,還特意讓我去給人解圍?那丫頭是不是你從河裏救的那個.......”
喬時青的話還是那麼密,霍淵端起杯子,敷衍。
“是,但不認識。”
喬時青無聲冷笑:“不認識?不過是救了人家一回,就算熟人了?”
霍淵揚起唇角,看似心情不錯。
“要沒我這句熟人,你還少了見義勇爲的機會,對了,之前的事辦得哪兒了,那只黑背可到港口了啊。”
喬時青懷疑地看着霍淵,但談起正事,也只能先略過這茬。
“這麼快!有沒有給我寶兒吃好喝好,呆的箱子裏多塞點棉花稻草啥的,這漂洋過海,離家離室兒的,千萬讓它躺舒服咯,別磕着我寶兒........”
“再廢話,我讓船掉頭回去。”
“別別別,哥,這不正要說嘛,那幾個數算專業的教授,前幾年被嚇破了膽,怕又變成臭老九,說什麼也不肯出山。”
“但我喬時青是誰啊,一次拜訪不成,我就天天去,把那幾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全給嘮地明明白白的......”
一個小時後,喬時青拿着黑背的貨運單,心滿意足地踏出霍家,等進了自己家,他突然靈光一閃,對砸起拳頭。
他就說哪兒不對勁,原來是自己被詐了話。
剛才,霍淵是不是問了那丫頭住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