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不知道那女人是誰。
起初還高興主子終於開竅了,以後總算有個伴,結果美夢一天就破滅,人跑了,主子也徹底成了冰山,如今已經幾天水米未進,整個東宮都是一片死寂。
聽風艱難點了點頭。
他也沒想到謝小姐對主子這麼重要啊。
福全像被嚇到一樣,蹭地甩開聽風的手,連退好幾步,他雙手合十作了個揖,臉上滿是哀求:“聽風大人!行行好,你還是自己去吧,我年紀大了,這把老骨頭實在經不起折騰,你高抬貴手,讓我多活兩年吧。”
聽風看着福全避之不及的樣子,嘆了口氣。
這反應,在他意料之中。
他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襟,走進殿內,那張素來面無表情的死人臉上,此刻竟透出一種慷慨赴死的悲壯。
殿內光線昏暗,氣氛僵滯得令人窒息。
周鶴安背對着殿門,負手立在窗前,絳紅色的身影也黯淡了幾分。
“人呢?”
聽見腳步聲,周鶴安回頭,淡淡瞥他一眼。
聽風臉色一白,噗通一聲跪下,聲音幹澀緊繃:“主子,謝小姐……跑了,與她同住的侍女小桃,也一同不見了,是屬下疏忽大意,未能察覺,屬下甘願領罰!”
他閉上眼,等待着雷霆之怒。
然而,一片死寂。
聽風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的聲音,幾乎要炸開,冷汗很快浸透了他的後背。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幾乎要將人逼瘋時,上方終於傳來聲音。
周鶴安幽幽道:“第二次了,還真是……學不乖啊。”
他聲音輕柔,似笑非笑,語氣裏滿是森冷的寒意。
聽風縮了縮腦袋。
周鶴安眼眸微微眯起:“沈辭呢,她也沒聯系?”
聽風不敢抬頭:“謝府傳出謝小姐死訊的時候,沈相倒是去鬧過一陣,之後就消停了,一直沒什麼異動。”
周鶴安聽完,並未動怒,只是緩緩闔上了眸子。
片刻,他薄唇輕啓,緩緩道。
“謝盈的事,暫且不管,你給寧王那邊再找點事做。”
“他最近……太閒了。”
聽風默默給寧王點了一排蠟燭。
謝小姐跑了,主子的氣沒處撒,寧王自從主子掌權已經安分很久了,結果還是沒有逃脫遷怒。
倒黴啊!
算了,受罰的不是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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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水,時間倏忽滑過五載春秋。
這五年多來,燕國朝堂風雲變幻,太子周鶴安的權勢已然登峰造極,朝野上下,無人敢攖其鋒芒。
只是令無數朝臣費解的是,他依舊沒有登基稱帝,穩穩居於東宮。
極盡奢華的床榻上,謝盈雙手被柔軟的綢帶綁着,眼尾一片溼紅,無論如何哭泣哀求,都躲不開那窒息的壓迫感。
一身絳紅錦袍的周鶴安,唇瓣溼潤,輕而易舉就讓她丟盔卸甲、潰不成軍。
他居高臨下,似笑非笑:“謝盈,告訴我,你喜歡的是誰?”
“是寧王啊。”
四個字不受控制地從她喉間溢出,帶着輕佻。
那一刻,謝盈感覺自己硬生生被分成了兩個人,一個嘴裏說着不知死活的話,一個在心裏拼命搖頭否認。
周鶴安聲音清冷,笑容愈發蠱惑,修長的手指扯開衣袍,捏住她的下頜印上唇瓣。
“真是不乖,那我們……再來一次。”
“不……!”
謝盈猛地驚醒,臉色煞白如紙,大口地喘息,額上布滿了細密的汗。
心髒跳得幾乎要破膛而出,謝盈死死攥住被單,直到指尖發白,她才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還好……只是夢。
一個糾纏了她五年,揮之不去的噩夢。
“誒,平安,別鬧,你娘還歇着呢。”
屋外傳來小桃熟悉的聲音,緊接着,房門被推開,一個小小的身影溜了進來,軟乎乎的小身子熟練拱進了謝盈懷裏。
“娘親,妹妹不理我。”小奶音糯糯的,帶着點委屈。
謝盈摸了把冷汗,下意識將胖嘟嘟的小包子緊緊摟住,一顆懸着的心慢慢落回了實處。
冰雪可愛的小家夥十分漂亮,抱在懷裏手感極好,謝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
頓時,粉嫩的臉頰上就多了個紅痕。
平安烏黑溜圓的大眼睛眨了眨,蒙上一層水汽,小嘴一癟:“唔,娘親,你也欺負我。”
謝盈輕咳一聲,掩飾心虛。
故意板起臉,又在他另一邊臉上輕輕掐一下:“我是你娘,別說掐你了,不聽話我還揍你呢,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你姐呢?”
平安癟了癟嘴,弱弱地反駁:“是妹妹……”
謝盈挑眉,故意逗他:“喜樂是姐姐,比你早出生一刻也是姐姐,如果你覺得叫她妹妹能讓你心裏好受點,那你就自欺欺人吧,娘親不攔着你。”
聞言,平安小大人似的嘆口氣,小爪子托住肉嘟嘟的臉頰。
就知道不會安慰自己,娘親根本不懂,小孩子是需要哄的好嗎!
“妹妹在幫桃姨算賬呢。”他悶悶的說。
懶得糾正平安的稱呼,都快成執念了,自從這小子懂點事,他就沒正經叫過喜樂一聲姐姐。
謝盈心中熨帖,果然還是她的小棉襖貼心啊,雖然性子天生沉靜冷淡了些,但是這麼小就知道幫忙了。
比懷裏這個整天招貓逗狗,嘴上撒嬌背後上房揭瓦的臭小子強多了。
“多學學你姐姐,都五歲了,字沒認識幾個,一天天追雞攆狗的,前幾天還跟隔壁的石頭打架,你是不是存心想氣死你娘啊?”
平安一聽,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哼,他們還敢告狀。”
“幹嘛,你還想揍人?”謝盈眼睛一眯。
平安立刻可憐巴巴地蹭着謝盈的胳膊:“娘親,我揍人有原因的,石頭他罵人,說您一看就是個狐媚子,我和妹妹有娘生沒爹養,是您偷人生下的野種……”
越說聲音越低,帶着點鼻音。
謝盈眸子驟然一凝,壓抑不住的怒火直沖頭頂,野種兩個字刺在她的心上,叫她猛地記起五年前的事情。
霍然起身,啪地一拍床:“好個沒教養的雜種,竟然敢罵你們,看我一會不撕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