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的信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在墨白心中漾起圈圈漣漪。他將信紙折好藏入懷中,抬頭望向北方的天際,那裏的雲層似乎比往日更加厚重,隱隱透着一股壓抑的氣息。
“墨白大哥,怎麼了?”楊淘抱着一捆剛砍好的柴火路過,看到他凝眉沉思的樣子,忍不住問道。經過半年的歷練,少年褪去了些許稚氣,眉宇間多了幾分沉穩。
墨白搖了搖頭,將那份凝重壓在心底:“沒什麼。只是在想,該教你更精深的劍法了。”
楊淘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柴火:“真的嗎?太好了!”這半年來,他跟着墨白練了不少基礎招式,早已迫不及待想學習更厲害的功夫。
蓮影恰好從藥圃回來,聽到兩人的對話,笑着打趣:“楊淘現在的劍法,對付尋常山賊已經綽綽有餘了,墨白大哥是想把他培養成一代大俠嗎?”
“蓮影姐就別取笑我了。”楊淘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哪能當大俠,能保護青石鎮就夠了。”
墨白看着少年認真的模樣,心中微動。是啊,保護好身邊的人,本就是他最初的心願。可北域的異動若真如顧九所說,恐怕戰火遲早會蔓延到南域,到那時,青石鎮再想獨善其身,難上加難。
“蓮影,”墨白轉向女子,“你對萬窟的舊部了解多少?”
蓮影臉上的笑容淡去,沉吟道:“萬窟內部等級森嚴,除了尊主和幾位護法,下面還有‘血蜈衛’‘蝕骨軍’等編制。鬼面雖死,但據說他手下有一支‘影殺營’,全是精銳死士,當年在北域犯下不少血案,後來不知去向,或許……”
“或許他們就是顧九所說的‘舊部’?”墨白接過話頭。
“很有可能。”蓮影點頭,“影殺營的統領‘夜煞’,當年是鬼面最信任的副手,手段比鬼面還要狠辣,據說他修煉了萬窟的禁術‘噬影功’,能融入陰影,殺人於無形。”
墨白握緊了流光劍,劍身在陽光下泛着冷光。夜煞、影殺營……這些名字背後,是數不清的鮮血和亡魂。
“我去趟北域。”他忽然開口。
“什麼?”楊淘和蓮影同時愣住。
“墨白大哥,你要去北域?”楊淘急道,“那裏太危險了!顧九說有異動,我們小心防備就是,何必親自去冒險?”
“是啊,”蓮影也勸道,“北域是萬窟的老巢,就算萬窟覆滅,殘餘勢力也盤根錯節,你一個人去……”
“我不是一個人。”墨白打斷她,目光堅定,“顧九既然傳信過來,說明事情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嚴重。若真讓影殺營成了氣候,南域遲早遭殃。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弄清楚他們的底細。”
他頓了頓,看向兩人:“青石鎮就拜托你們了。”
楊淘還想再勸,卻被蓮影拉住。她看着墨白,眼中雖有擔憂,卻更多的是理解:“你放心去吧,我們會守好這裏。需要幫忙的話,隨時傳訊回來。”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香囊,“這裏面是我特制的‘醒神香’,能驅散迷障,對付影殺營的潛行或許有用。”
墨白接過香囊,入手溫熱,帶着淡淡的藥香:“多謝。”
“墨白大哥,這個給你!”楊淘跑回屋裏,拿來一個用油布包好的東西,“這是我新釀的草藥酒,比上次的更烈,能驅寒!”
墨白看着少年通紅的眼眶,心中一暖,接過酒壇:“等我回來,陪你喝個夠。”
三日後,墨白告別了青石鎮的鄉親,獨自踏上前往北域的路。他沒有騎馬,只是背着簡單的行囊,腰間佩着流光劍,步履堅定。
北域的風光與南域截然不同,越往北走,草木越發稀疏,風沙也越來越大。沿途的城鎮大多殘破,偶爾能看到流離失所的百姓,臉上帶着麻木和恐懼。
“聽說了嗎?最近北邊不太平,夜裏總有人失蹤,官府查了好幾次都沒頭緒。”
“何止啊!我表哥在邊境當差,說看到過黑影殺人,一刀就沒了,連個影子都抓不到!”
“該不會是萬窟的餘孽又出來了吧?當年那些魔頭可沒少禍害咱們……”
墨白聽着茶館裏的議論,眉頭皺得更緊。看來影殺營的活動已經很頻繁了,只是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離開茶館,他按照顧九信中留下的地址,前往北域的主城“朔風城”。顧九說過,若他前往北域,可在朔風城的“迎客樓”落腳,那裏有顧家的人接應。
朔風城比蒼莽城更加繁華,卻也更加混亂。街上隨處可見佩刀帶劍的江湖人,酒館裏充斥着粗豪的笑罵聲,空氣中彌漫着烈酒和血腥混合的氣息。
迎客樓是朔風城最大的客棧,墨白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店小二攔住:“客官,裏面滿了,您換別家吧。”
墨白知道這是暗號,不動聲色地掏出顧九給的令牌:“我找顧公子的朋友。”
店小二看到令牌,眼神一變,立刻換上諂媚的笑容:“原來是貴客!裏面請,顧公子吩咐過,您來了直接上三樓天字一號房。”
跟着店小二上了三樓,房間裏早已有人等候。那人一身黑衣,面容普通,看到墨白進來,躬身行禮:“墨先生,屬下是顧家護衛隊的秦風,奉公子之命在此等候。”
“顧九呢?”墨白問道。
“公子正在追查影殺營的蹤跡,暫時脫不開身,讓屬下先帶您去安全屋。”秦風解釋道,“朔風城魚龍混雜,影殺營的人很可能也在城裏,天字一號房雖然隱蔽,但難保不會被發現。”
墨白點頭,跟着秦風從客棧的後門離開,七拐八繞,來到一處偏僻的宅院。
“這裏是顧家在朔風城的據點,絕對安全。”秦風打開院門,“公子說,等他查到影殺營的老巢,就來這裏找您匯合。”
墨白走進宅院,院子不大,卻收拾得幹淨整潔。他剛坐下,秦風忽然臉色一變,低聲道:“有人來了!”
墨白瞬間握緊流光劍,警惕地看向院門口。只見一個黑影如同鬼魅般翻牆而入,速度快得不可思議,手中的短刀泛着幽藍的光,顯然淬了劇毒。
“影殺營的人!”秦風怒吼一聲,抽出腰間的長刀迎了上去。
黑影冷笑一聲,短刀如同毒蛇般刺向秦風的咽喉。秦風雖奮力抵擋,卻根本跟不上對方的速度,幾個回合就被逼得連連後退,險象環生。
墨白不再猶豫,流光劍出鞘,劍光如練,直取黑影的後心!
黑影似乎背後長了眼睛,猛地轉身,短刀與流光劍相撞,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他的力量極大,墨白只覺得手腕一麻,竟被震得後退半步。
“有點意思。”黑影的聲音沙啞,帶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你就是墨白?殺了鬼面大人的那個?”
墨白沒有說話,劍光再閃,流風劍法施展到極致,如同狂風驟雨般朝着黑影攻去。他發現,這黑影的身法比鬼面更加詭異,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攻擊,同時還能抽空反擊,逼得他不得不分心防御。
“噬影功果然名不虛傳。”墨白心中暗道,同時將《清心訣》的內勁運轉到極致,劍勢變得更加沉穩。
黑影顯然沒料到墨白的劍法如此精妙,漸漸有些手忙腳亂。他怒吼一聲,周身忽然泛起黑色的霧氣,整個人竟融入了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小心!他用了噬影功!”秦風急道。
墨白屏住呼吸,凝神感知着周圍的動靜。鎮魂玉在懷中微微發燙,似乎在預警着危險的方向。
“在上面!”
墨白猛地抬頭,只見黑影從房梁上躍下,短刀帶着破空之聲刺向他的頭頂!
“流風劍法——歸墟!”
墨白不退反進,劍光暴漲,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將黑影的攻擊完全吞噬。黑影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身體不受控制地朝着劍光飛去,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驚恐。
“噗嗤!”
劍光散去,黑影的身體被洞穿,黑色的血液濺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傷口,喃喃道:“不可能……我怎麼會……”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就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空氣中,只留下一把染血的短刀。
秦風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好險!多謝墨先生出手,否則屬下今天就交代在這裏了。”
墨白撿起短刀,刀身刻着一個詭異的骷髏頭,正是影殺營的標志。他看着地上殘留的黑血,眉頭緊鎖:“這影殺營的實力,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強。”
秦風點頭:“公子查到,影殺營最近在收集一種叫‘幽冥花’的毒草,據說能煉制一種奇毒,中者神魂俱滅,連鎮魂玉都無法抵擋。”
“幽冥花?”墨白心中一凜,“他們要煉制這種毒草做什麼?”
“不清楚,但肯定沒好事。”秦風沉聲道,“公子懷疑,他們是想用來對付北域的各大勢力,重新建立萬窟的統治。”
墨白握緊了短刀,指節泛白。若真讓影殺營煉成這種奇毒,後果不堪設想。
“顧九什麼時候能回來?”
“公子說最多三日。”秦風道,“他已經查到幽冥花的產地在朔風城以北的‘斷魂谷’,影殺營的人很可能就在那裏。”
墨白點頭:“我們等他回來,一起去斷魂谷。”
接下來的三日,墨白在安全屋中潛心修煉《流雲劍經》,同時研究影殺營的招式。他發現,噬影功雖然詭異,卻有個致命的弱點——怕強光。只要能在對方融入陰影的瞬間發出強光,就能破掉這門邪功。
第三日傍晚,顧九終於回來了。他看起來有些疲憊,衣衫上沾着血跡,顯然經歷了一場惡戰。
“你來了。”顧九看到墨白,笑了笑,“情況比我們想象的更糟。”
“怎麼說?”
“影殺營不止在收集幽冥花,還在召集萬窟的舊部,甚至和一些魔道門派勾結,看樣子是想在朔風城搞一場大的。”顧九沉聲道,“斷魂谷的幽冥花已經被他們采光了,夜煞很可能已經在煉制毒藥。”
“那我們必須盡快阻止他!”墨白道。
“沒錯。”顧九點頭,“我已經查到夜煞的藏身之處,就在斷魂谷深處的一個山洞裏。我們今晚就出發。”
夜幕降臨,墨白、顧九和秦風三人悄悄離開了朔風城,朝着斷魂谷的方向趕去。夜色中的北域格外寒冷,寒風呼嘯,如同鬼哭。
斷魂谷陰森幽暗,谷中長滿了黑色的植物,散發着詭異的香氣。越往深處走,空氣中的血腥味和毒氣就越發濃鬱。
“小心點,這裏布滿了陷阱。”顧九提醒道,從懷裏掏出一個羅盤,“這是‘破陣盤’,能感應到周圍的機關。”
三人小心翼翼地避開陷阱,終於在黎明時分抵達了夜煞藏身的山洞。山洞外守衛森嚴,十幾個影殺營的死士手持兵器,氣息陰冷。
“動手!”顧九低喝一聲,率先沖了出去。折扇展開,如同鋒利的刀片,瞬間劃破了兩個死士的喉嚨。
墨白和秦風也立刻跟上,流光劍和長刀齊出,與影殺營的死士戰在一處。這些死士雖然實力不如之前遇到的黑影,卻悍不畏死,即使被砍斷手腳,也要撲上來咬一口,讓人頭皮發麻。
激戰片刻,所有死士終於被解決。三人喘着氣,走進山洞。
山洞深處,一個巨大的煉丹爐正在燃燒,爐中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惡臭。夜煞背對着他們,正拿着一把骨勺,攪拌着爐中的黑色液體。
“你們終於來了。”夜煞緩緩轉身,他臉上戴着一張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雙猩紅的眼睛,“我等你們很久了。”
墨白握緊流光劍,眼神冰冷:“夜煞,你的死期到了!”
“死期?”夜煞輕笑一聲,聲音如同金屬摩擦,“就憑你們?今天,就讓你們嚐嚐我‘幽冥斷魂散’的厲害!”
他猛地將骨勺一揚,爐中的黑色液體化作無數毒針,朝着三人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