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木老的身影融入山谷陰影的瞬間,夜魘便強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與劇痛,艱難地挪到茅屋窗邊,透過一道狹窄的縫隙,向外望去。

《噬天魔功》雖被藥力暫時封鎮,無法主動運轉,但他歷經生死錘煉出的敏銳靈覺仍在。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三股冰冷、帶着幽冥殿特有陰煞氣息的威壓,正從谷口方向呈扇形緩緩推進,如同三張逐漸收攏的死亡之網,精準地掃過每一寸土地。

來的果然是他們!而且,是三名築基後期以上的好手!其中爲首那道氣息,更是晦澀深沉,已半只腳踏入金丹門檻,遠非之前黑石鎮那幾人可比。

夜魘的心沉了下去。木老雖深不可測,但身上舊傷沉重,昨夜那般痛苦模樣絕非僞裝。以一敵三,面對幽冥殿訓練有素的殺手,他能撐得住嗎?

就在他念頭急轉之際,谷口方向異變陡生!

“嗡——!”

一聲低沉的嗡鳴並非來自聽覺,而是直接作用於神魂!整個山谷的地面微微一顫,布置在茅屋周圍、原本隱匿無形的陣法光幕驟然亮起,泛起一層如同水波般的青色漣漪!

那三道逼近的幽冥殿氣息猛地一滯,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牆壁,推進之勢瞬間受阻!

“哼,藏頭露尾的鼠輩,也敢闖老夫的清靜之地!”木老沙啞卻帶着無比威嚴的聲音,如同滾雷般在山谷中回蕩,卻難以分辨其具體方位。

“老東西,果然有古怪!結‘幽煞破陣梭’!”那名半只腳踏入金丹的殺手頭領冷喝一聲,毫不意外。

另外兩名殺手立刻應聲,三人身形閃現,成品字形站定,同時掐動法訣。濃稠如墨的幽冥煞氣自他們體內涌出,迅速在半空中凝聚、壓縮,化作一枚不斷旋轉、尖端閃爍着詭異烏光的黑色能量梭槍!

那梭槍散發出的氣息極度凝聚,充滿了針對陣法屏障的破壞力!

“去!”

三人齊聲厲喝,黑色梭槍帶着刺耳的尖嘯,狠狠刺向那層青色光幕!

轟隆!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青光與黑芒瘋狂交織碰撞,整個山谷爲之震動!茅屋劇烈搖晃,灰塵簌簌落下。

夜魘瞳孔一縮,看到那層守護光幕在梭槍的沖擊下,劇烈扭曲變形,雖然並未立刻破碎,但光芒明顯黯淡了一大截!

“嘖,幽冥殿的看家本事倒是沒落下。”木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絲譏諷,卻依舊飄忽不定。

下一刻,山谷兩側的山林間,數十道翠綠色的藤蔓如同被賦予了生命般,悄無聲息地激射而出!這些藤蔓並非實體,而是由精純的木系靈氣凝聚而成,速度快如閃電,且刁鑽無比,直接纏向那三名殺手的手腳關節與丹田氣海!

“雕蟲小技!”那殺手頭領冷哼一聲,身形不動,護體煞氣勃發,震碎了幾根襲向他的靈藤。但另外兩名殺手顯然慢了一拍,雖也及時震開了大部分靈藤,卻仍被幾根特別粗壯的纏住了腳踝,身形頓時一滯!

就在這微小的遲滯瞬間——

嗤!嗤!

兩根尖銳無比、完全由靈氣凝聚而成的青色木刺,毫無征兆地從他們腳下的地面爆刺而出!

“小心!”殺手頭領提醒已晚。

那兩名殺手驚駭欲絕,拼命扭身躲避!

噗嗤!

一名殺手大腿被木刺貫穿,鮮血飆射,發出一聲悶哼!

另一名殺手反應稍快,只是腰側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但護體靈光已被徹底破開!

陣法與陷阱的完美配合!木老根本沒有現身,便已借助地利,瞬間重創一人,輕傷一人!

然而,那殺手頭領眼中卻閃過一抹殘酷的厲色,他竟完全不顧受傷的同伴,身形猛地一晃,如同鬼魅般擺脫了後續纏繞而來的靈藤,直接撲向山谷左側某處看似空無一物的亂石堆!

“找到你了!老家夥!”

他雙手一合,一柄完全由精純幽冥煞氣凝聚而成的黑色長刀憑空出現,帶着撕裂一切的凌厲刀意,狠狠斬向那堆亂石!

“幽冥斬!”

刀芒所過之處,空氣發出淒厲的悲鳴,亂石紛紛炸裂!

一道幹瘦的身影被迫從虛空中閃現而出,正是木老!他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根焦黑的木杖,杖頭一點,精準地點在黑色刀芒的側面!

鐺!

金鐵交鳴般的巨響震耳欲聾!氣勁四溢,將周圍的草木盡數絞碎!

木老身形微微一晃,後退半步,臉色泛起一絲不正常的潮紅,隨即又迅速隱去,眼中閃過一絲凝重。對方修爲雖不及他全盛時期,但煞氣精純,力量剛猛,加之其功法特性,極爲難纏。

而那殺手頭領則被反震之力逼退三步,握刀的手微微發麻,眼中驚異之色更濃:“好強的靈力!老家夥,你絕非無名之輩!報上名來!我‘幽煞’刃下不斬無名之鬼!”

木老嗤笑一聲,抹去嘴角一絲極淡的血跡:“幽冥殿的‘幽煞使’?道玄那僞君子養得狗,倒是越來越出息了。想知老夫名號?你還不夠格!”

話音未落,木老木杖頓地,口中念念有詞。霎時間,整個山谷的草木仿佛都活了過來,無數碧綠的符文在地面、空中亮起,磅礴的乙木靈氣瘋狂匯聚,化作一道道堅韌的青色鎖鏈,從四面八方纏向幽煞使!

與此同時,先前那些靈藤再次暴起,重點攻擊那兩名受傷的殺手,不給他們喘息和支援的機會。

“區區乙木困陣,也想攔我?!”幽煞使怒吼一聲,體內煞氣毫無保留地爆發,黑色長刀舞動如輪,將纏來的青色鎖鏈不斷斬碎!但那些鎖鏈破碎後立刻又吸收靈氣重生,仿佛無窮無盡,極大地限制了他的移動與爆發。

茅屋內,夜魘屏息凝神地觀看着這場金丹級別(或接近)的戰鬥。木老憑借陣法與對地利的絕對掌控,暫時困住了三人,但其臉色愈發蒼白,顯然維持這等強度的陣法並正面硬撼幽煞使,對他負荷極大,很可能引動了舊傷。

必須做點什麼!

夜魘目光掃過屋內,最終落在倚在牆角的血弑刃上。魔兵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激烈能量碰撞與血腥氣,刃身那道裂紋中,隱隱有極細微的血光流轉,傳遞出一絲渴望與焦躁。

他又看向藥爐旁木老平日裏搗藥切材的一方青石台,上面散落着幾柄看似普通的藥刀、藥杵。

一個冒險的念頭涌入腦海。

他強忍着傷痛,悄無聲息地挪到牆角,伸出左手(右臂仍被固定),緩緩握住了血弑刃的柄。

入手瞬間,一股冰冷邪異的悸動順着手臂傳來,魔兵似乎因他的主動接觸而興奮,但那股反噬的意念也被藥力壓制着,並未失控。

夜魘眼中寒光一閃,左手持刃,小心翼翼地將刃尖對準青石台上那幾柄凡鐵藥具。

他不敢運轉魔功,只是純粹憑借血弑刃本體的鋒銳與那一絲微弱的噬靈特性,輕輕刮擦過那些藥具。

嗤…嗤…

極其細微的聲響被外面的打鬥聲完美掩蓋。凡鐵藥具在血弑刃面前如同豆腐,被輕易刮下許多細小的金屬碎屑。更奇特的是,血弑刃仿佛本能地吞噬了這些碎屑中微乎其微的一丁點金鐵精氣,刃身上的血光似乎凝實了那麼一絲絲。

夜魘迅速收集起那些沾染了血弑刃極微量氣息的金屬碎屑,用一塊布包好。

隨後,他艱難地挪到門口,看準那兩名被靈藤糾纏、狼狽不堪的殺手方位,用盡全力,將那小包金屬碎屑朝着他們所在的方向猛地拋擲出去!

布包在空中散開,細碎的金屬屑洋洋灑灑地飄落。

這點動靜,在激烈的戰鬥中本不值一提。

然而,對於極度敏感、正在全力抵抗靈藤攻擊的兩名幽冥殿殺手而言,這些突然從天而降、散發着極其微弱但卻異常邪異鋒銳氣息的金屬碎屑,瞬間吸引了他們的部分注意力!

“什麼東西?!”

“小心暗器!”

兩人下意識地以爲是什麼隱蔽的偷襲手段,或是某種毒粉,急忙分神閃避或催動煞氣護體!

高手相爭,只差刹那!

就在他們心神被這微不足道的金屬屑分散的瞬間——

噗嗤!噗嗤!

數根潛伏已久的、更加尖銳強大的靈藤,如同毒蛇般猛然從他們視覺死角鑽出,瞬間抓住了這稍縱即逝的破綻!

一名殺手本就受傷的大腿再次被洞穿!另一名殺手則被靈藤死死纏住了脖頸,臉色瞬間漲得發紫!

木老雖在與幽煞使纏鬥,但對整個戰場的掌控細致入微,立刻抓住了這絕佳的機會!

“好小子!”他甚至低贊了一聲,手中木杖光芒一閃,那兩名殺手的腳下的地面驟然塌陷,無數尖銳的木刺向上暴刺而出!

慘叫聲戛然而止!

兩名築基後期的幽冥殿殺手,竟在瞬息之間被徹底解決!

幽煞使見狀,目眥欲裂:“混蛋!”他沒想到兩個手下竟會以這種方式被秒殺!暴怒之下,他徹底放棄了防御,體內煞氣瘋狂燃燒,黑色長刀爆發出滔天黑芒,一刀狠狠斬碎了大片青色鎖鏈,身形如同炮彈般直沖木老!

“老匹夫!給我死來!”

這一擊,含怒而發,威力已然超越了築基的範疇,無限接近金丹初期的全力一擊!

木老臉色劇變,顯然沒料到對方如此果斷狠辣。他急退的同時,木杖連連點出,無數青木屏障在身前凝聚!

咔嚓!咔嚓!咔嚓!

黑色刀芒以摧枯拉朽之勢連破七道屏障,去勢稍減,但依舊狠狠斬向木老胸口!

木老眼中厲色一閃,似乎下了某種決心,竟不閃不避,左手快速結了一個古怪的法印,一口精血噴在木杖之上!

木杖驟然爆發出璀璨無比的青金色光芒,一股遠勝之前的威嚴氣息爆發開來!

“乙木·擎天!”

木杖迎風而長,化作一根巨柱,硬生生撞向黑色刀芒!

轟——!!!

前所未有的恐怖巨響在山谷中炸開!狂暴的能量沖擊波如同海嘯般向四周擴散!

茅屋的守護光幕發出一聲哀鳴,瞬間破碎!整個茅屋劇烈搖晃,屋頂直接被掀飛大半,牆壁開裂!

夜魘被這股沖擊波狠狠撞在內壁上,喉頭一甜,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眼前陣陣發黑。

他死死抓住窗框,勉強向外望去。

能量光芒漸散,只見木老站在原地,面色蒼白如紙,嘴角鮮血不斷溢出,持杖的右手微微顫抖。但那根焦黑木杖,卻穩穩地抵住了幽煞使的黑色長刀!

幽煞使則保持着前劈的姿勢,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他燃燒煞氣的全力一擊,竟然被擋住了?!

不僅如此,他手中的幽冥煞刀之上,竟然出現了一道道細微的裂紋!

“你…你到底是……”幽煞使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

木老緩緩抬起頭,眼中再無平日的嫌棄與不耐煩,只剩下一種冰冷的、俯瞰螻蟻般的漠然:“窺探金丹之力,代價……你承受得起嗎?”

話音未落,木老左手法印再變!

那根抵住刀鋒的木杖頂端,一點極致的青金色光芒亮起,隨即,一道細小卻凝練到極致的青金色光束,瞬間射出,速度快到超越了幽煞使的反應極限!

“不——!”幽煞使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

噗!

光束輕易洞穿了他倉促間凝聚的護體煞氣,貫穿了他的丹田氣海!

幽煞使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周身澎湃的煞氣如同泄氣的皮球般飛速消散。他低頭看着丹田處那個焦黑的小洞,臉上寫滿了不甘與恐懼,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氣息 rapidly 斷絕。

一名半只腳踏入金丹的強者,就此隕落!

山谷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木老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聲都仿佛要咳出內髒,鮮血不斷從口中涌出,身形搖搖欲墜。剛才那最後一擊,顯然耗盡了他本就所剩無幾的本源,並極大地加重了舊傷。

他拄着木杖,艱難地轉過身,看向幾乎成爲廢墟的茅屋,看向屋內掙扎着站起的夜魘,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然而,還未等他發出聲音——

一股遠比幽煞使強大、恐怖十倍、百倍的威壓,如同九天傾塌般,驟然降臨!

整個山谷的空間仿佛瞬間凝固!草木停止了搖曳,飛揚的塵埃定格在空中,連聲音都被徹底剝奪!

一個冰冷、漠然、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如同天憲般,響徹在夜魘和木老的靈魂深處:

“廢物……終究還是要本座親自出手。”

“木長春,三百年不見,你躲在這窮鄉僻壤,倒是養出了一副好膽色。”

隨着話音,山谷入口處的空間如同簾幕般向兩側緩緩拉開,一道籠罩在深邃黑霧中、僅能看清一個模糊輪廓的身影,一步踏出。

其周身散發出的威壓,讓夜魘瞬間窒息,靈魂都在戰栗!

金丹修士!

而且是金丹中期以上的恐怖存在!

木老(木長春)看到來人,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無比絕望的神色,沙啞的聲音帶着無法掩飾的驚駭:

“幽冥殿……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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