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日子像上了發條的機器,單調卻又規律地向前轉動。 日歷一頁頁翻過,課堂、作業、考試,構成了高中生生活的固定節奏。林小滿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玻璃,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以爲,和周默那次正面沖突之後——那次她幾乎用盡了所有勇氣,清晰無比地表達了自己對他行爲的厭惡——他們之間至少能維持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她甚至幻想過,他會像避開某種病菌一樣避開她。畢竟,她把話說得那麼絕,但凡有點自尊心的人,總該識趣一點,離她遠點吧?

然而,現實很快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清脆得讓她耳鳴。

開學才一個月,班主任似乎突然被注入了無限活力,班級活動像雨後春筍般瘋狂地冒了出來。先是聲勢浩大的班級籃球賽,緊接着是緊鑼密鼓籌備的文藝匯演,還沒等這兩場喧囂徹底平息,老師又扔下一個重磅炸彈——小組研究性學習項目。每一次分組、每一次任務安排,在林小滿看來,都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捉弄,命運那雙無形的手,帶着惡作劇般的笑容,硬生生地把她和周默捆綁在了一起,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籃球賽那天, 操場被喧囂和青春荷爾蒙填滿。林小滿作爲拉拉隊的一員,穿着統一的、略顯廉價的亮片服裝,手裏握着色彩俗豔的塑料彩球,站在操場邊緣。她刻意選了一個離場邊球員席最遠的位置,緊挨着跑道外圍的欄杆,以爲這樣就能把自己藏進人群的縫隙,徹底避開那個總是能精準引爆她煩躁神經的身影。震耳欲聾的加油聲浪中,她機械地揮舞着彩球,目光追隨着場上奔跑跳躍的身影。當班裏那個高個子前鋒一個漂亮的跳投得分時,她也忍不住跟着人群發出一聲短促的喝彩,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融入集體的笑容。可就在她轉過頭,視線下意識掃過那片她以爲安全的區域時,心髒猛地一沉——周默不知何時也站在了附近,距離她不過五六米。他根本沒在看場上的激烈拼搶,而是沖着場上某個男生做鬼臉,雙手誇張地比劃着投籃動作,嘴裏模仿着籃球入網的誇張音效:“嗶卟——唰!帥呆了哥們兒!”那滑稽又刺耳的聲音,在嘈雜的背景音中意外地清晰,瞬間穿透林小滿的耳膜,惹得周圍幾個同樣心不在焉的男生哄堂大笑。

林小滿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嘴角僵硬地垂下。她猛地轉回頭,假裝專注地盯着場內另一個角落,心髒卻在胸腔裏擂鼓。但那聲音,那過於誇張、刻意引人注目的肢體語言,像一根細小的、淬了毒的針,精準地刺進她的神經末梢,帶來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刺痛和煩躁。她甚至能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周默的目光在她轉頭的瞬間就黏了過來,帶着毫不掩飾的戲謔,那目光如有實質,仿佛在無聲地宣告:嘿,林小滿,躲?你能躲到哪裏去?這場集體狂歡,你避不開我。

文藝匯演的排練, 則是另一場煎熬。他們班排演一出略顯老套的校園青春劇。林小滿的角色是個文靜內向的女生,台詞不多,但需要細膩的情感表達。排練室狹小而悶熱,日光燈管發出嗡嗡的低鳴。一次對戲間隙,她正低頭認真看着自己的劇本,琢磨下一幕的情緒。周默飾演的角色是個插科打諢的活躍分子,此刻他晃悠到她身邊,毫無預兆地伸手抽走了她手中的劇本。

“喂!”林小滿一驚,抬頭瞪着他。

周默臉上掛着那種林小滿已經無比熟悉的、混合着促狹和某種不明意味的笑容,手指靈活地翻動着她的劇本。“別緊張嘛,林同學,借來看看,學習學習你這位‘文靜女神’是怎麼入戲的。”他語氣輕佻。

“還給我!”林小滿伸出手,聲音帶着強壓的怒意。

“行,行,給你。”周默似乎很“聽話”地把劇本遞過來。然而,就在林小滿的手指即將碰到劇本邊緣時,他的指尖卻像是不經意地、極其迅速地在她伸出的手背上輕輕劃了一下。

冰涼的觸感!像被某種冷血動物的鱗片蹭過!

林小滿如同被電擊般猛地縮回手,劇本“啪”地掉在地上。一股強烈的惡寒瞬間從被觸碰的那一點蔓延至全身,讓她汗毛倒豎。排練室瞬間安靜下來,幾個同學的目光投向他們。

“你幹什麼?!”林小滿的聲音因憤怒和極度的不適而微微發顫,臉頰不受控制地漲紅,不是因爲害羞,而是純粹的、被冒犯的屈辱感和生理性的惡心。

周默臉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瞬,像是對她如此劇烈的反應有些意外。但他很快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甚至故意誇張地後退了一大步,雙手舉起作投降狀,語氣裏充滿了故作驚訝的調侃:“哎喲喂,我的錯我的錯!手滑,絕對是手滑!差點忘了,咱們林小滿同學可是有嚴重的‘觸手恐懼症’呢!”說完,他還故意對着自己的手指吹了口氣,做出一副嫌棄得要命的樣子,仿佛剛才碰到的是什麼髒東西。這浮誇的表演,成功地將一場令人不適的冒犯,扭曲成了一個“受害者”小題大做的笑話,引得旁邊幾個不明就裏或覺得他“有趣”的同學又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像針一樣扎在林小滿的耳朵裏。她氣得渾身發抖,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幾乎嚐到一絲鐵鏽味。她知道他在故意曲解!故意激怒她!再多的辯解在這個氛圍裏都顯得蒼白無力。她什麼也沒再說,只是猛地彎腰撿起地上的劇本,緊緊攥在手裏,指關節捏得發白,然後頭也不回地,幾乎是撞開排練室的門沖了出去。身後,清晰地傳來周默那拔高了音調、帶着毫不掩飾笑意的聲音:“喂,林小滿,別跑那麼快啊!生氣可是會變老的哦,尤其是你還這麼年輕,多可惜!”

林小滿的腳步更快了,幾乎是在走廊上小跑起來,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裏,卻絲毫無法平息胸膛裏那團熊熊燃燒的怒火和屈辱。她第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無論她多麼想避開,無論她退到哪個角落,這個叫周默的人,就像附骨之疽一樣,無處不在,無孔不入。這種被迫的交集,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得多,也復雜得多。他那令人費解的“無厘頭”,不再僅僅是煩人的噪音,而像一層粘稠、沉重、帶着窒息感的陰影,開始嚴密地籠罩在她的生活上方,讓她無處可逃,無處遁形。

接下來的小組研究性學習項目, 無疑是這陰影濃墨重彩的一筆。當班主任在講台上宣布分組名單時,林小滿的心就一點點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海底。果然,白紙黑字,她和周默的名字,又一次被冷酷地並列在同一個四人小組裏。名單旁邊,還有她的同桌李曉,以及一個平時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總是低着頭安靜看書的女生張悅。顯然,這又是老師基於某種“平衡”或“隨機”原則進行的硬性搭配。

林小滿的同桌李曉,一個性格溫和、總試圖在沖突中調和的女孩,看到名單的瞬間,就小聲地、充滿同情地替她嘆了口氣:“唉,小滿,又是他……這下真的有的受了。”她拍了拍林小滿緊繃的手臂,傳遞着無聲的安慰。

林小滿沒說話,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她只是默默地低下頭,把發燙的臉頰深深埋進交疊的臂彎裏。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空氣的微妙變化,一些同學投來的目光,帶着毫不掩飾的好奇和看好戲的意味,在她和周默之間來回逡巡。她知道,接下來這幾天,甚至幾周,她的神經將再次被周默那些莫名其妙的行爲反復拉扯、折磨。她甚至能無比生動地想象出,周默看到名單時,嘴角會如何勾起那副“我就知道”、“真有意思”的得意表情,以及他接下來會以怎樣“熱情洋溢”、“樂於助人”的姿態,對她進行新一輪的“特別關照”。

“喂,林小滿,”一個熟悉到讓她脊背發涼的聲音,帶着一貫的、仿佛永不疲倦的戲謔,果然在她耳邊響起,“緣分啊!這叫什麼?這叫不是冤家不聚頭?老天爺都覺得我們得好好‘合作’。”周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幽靈般地站到了她的課桌旁,身體微微前傾,帶來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汗味和某種廉價洗發水的壓迫感。他一邊說着,一邊極其自然地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動作快得讓她來不及完全躲開,“這次的小組作業,可不能再像上次排練那樣,一言不合就上演‘林妹妹負氣出走’的戲碼哦,時間緊任務重,咱們得團結!”

那一下觸碰,即使隔着校服布料,也像火星濺到了皮膚。林小滿猛地抬起頭,身體應激性地向李曉那邊大幅度傾斜,幾乎是彈開的,眼神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抗拒和冰冷的厭惡。她沒有說話,只是用行動表達了自己最堅決的態度——她迅速地、幾乎是粗暴地將攤開的課本和筆記本一股腦掃進書包裏,拉鏈拉得刺啦作響,然後“騰”地站起身,聲音低沉而急促地對李曉說:“曉曉,老師要求的資料範圍我大概清楚了,先去圖書館查點東西。”說完,她像逃離瘟疫現場一樣,低着頭,腳步匆匆地沖出了教室,留下一個僵硬而決絕的背影。

教室裏短暫的安靜被打破,響起幾聲壓抑的竊笑和議論。李曉看着林小滿消失的門口,又看看站在旁邊、臉上表情有點微妙的周默,無奈地搖搖頭,語氣帶着點埋怨:“周默,你就不能……稍微消停點嗎?每次都這樣,非要把小滿惹得炸毛才開心?”

周默聳了聳肩,肩膀的動作帶着一種無所謂的輕佻,臉上沒什麼歉意,反而浮現出那種林小滿最痛恨的、仿佛一切都很有趣的促狹笑意:“沒辦法啊,李曉同學,”他故意拖長了調子,目光還追隨着林小滿離開的方向,“誰讓咱們林小滿同學這麼‘有個性’呢?像只容易受驚的小刺蝟,一碰就豎起全身的刺,多好玩。我這不是積極響應老師號召,想和她多‘交流交流’,增進一下‘革命友誼’嘛。”他話語裏的雙關和調侃逗得旁邊兩個男生也跟着嘿嘿笑起來,但李曉的眼神裏卻只有更深的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林小滿幾乎是跑着沖下樓梯,一直跑到教學樓外冰冷的空氣中才停下腳步,扶着牆大口喘息。她需要用力吸氣,才能壓下喉嚨口那股翻涌的惡心感和強烈的煩躁。初秋的風帶着涼意吹過她發燙的臉頰,卻吹不散心頭沉甸甸的陰霾。她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一個殘酷的事實:只要還待在這個班級,只要周默還在,她就永遠無法真正避開他。他就像一個甩不掉的、扭曲的影子,時時刻刻粘附在她身後,用他的方式提醒着她,在這個看似熱鬧喧囂的“集體狂歡”中,她依舊是一個格格不入、渴望寧靜卻不得安寧的孤島。而這次的小組項目,這個名爲“現代城市文化變遷”的宏大命題,無疑將是另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開始,一場她必須硬着頭皮走下去的荊棘之路。

小組研究性學習項目的第一次正式討論, 定在周六下午的圖書館小型研討室。林小滿特意提前了十五分鍾到達。空無一人的研討室彌漫着舊紙張和灰塵的味道。她選了一個靠窗的、離門口最遠的位置坐下,將筆記本和打印的資料在桌面上攤開,試圖在其他人到來之前,爲自己築起一道心理防線,理清紛亂的思路。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鉛雲低垂,幾片枯黃的梧桐葉被冷風卷起,徒勞地在窗台上打着旋兒,最終跌落,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沉悶,蕭瑟,充滿無力感。

很快,門被大大咧咧地推開。周默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肩上隨意地挎着一個癟癟的書包,手裏卻拎着一個印着誇張動漫圖案的保溫杯,與他此刻吊兒郎當的氣質奇異地混合。他銳利的目光在小小的研討室裏掃了一圈,精準地落在林小滿身上,嘴角立刻勾起那抹熟悉的弧度。他徑直走到林小滿對面那張空着的桌子旁——明明旁邊有更近的椅子——然後重重地坐下,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突兀,把正努力集中精神的林小滿驚得肩膀一顫。

“喲,林大學者,這麼積極?占了個風水寶地啊?”周默擰開保溫杯蓋,熱氣混合着甜膩的奶茶香飄散出來。他灌了一大口,發出滿足的嘆息,然後含糊不清地開口,帶着顯而易見的調侃,“我還以爲你會找個借口,比如‘圖書館研討室都被預訂光了’之類的,直接鴿了我們呢。”

林小滿沒理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握着筆的手指微微收緊,在空白的紙頁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墨點。她強迫自己把視線鎖定在資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仿佛那是隔絕噪音的屏障。

李曉和張悅隨後也到了。李曉看到周默和林小滿之間那幾乎凝固成實質的低氣壓,以及林小滿刻意回避的姿態,立刻揚起一個略顯誇張的笑容,試圖用輕快的語調打破僵局:“哎呀,大家都好準時!太好了!咱們人齊了,趕緊開始吧,時間寶貴!小滿,我看你資料準備得最多,你先說說你的想法?給我們定個大方向?”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像即將踏入戰場的士兵,努力壓下喉嚨口的滯澀和心頭翻涌的不快。她清了清嗓子,目光盡量只落在自己的筆記和李曉、張悅臉上,語速平穩但清晰地開始闡述她熬夜構思的幾個方向:“我初步考慮,可以從幾個維度切入。一是城市地標的變遷,比如老工業區改造、新商圈崛起,這能反映城市規劃和功能定位的變化;二是居民日常生活方式的改變,比如從傳統菜市場到大型商超再到線上購物的演進;三是文化設施的興衰,比如老電影院、書店與新式體驗館、網紅打卡點的對比……”她的思路清晰,顯然做了扎實的功課,每一個點都試圖與“文化”的內核相聯系。

周默一直沒插話,只是抱着他的保溫杯,身體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饒有興致地聽着,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始終掛着,眼神在林小滿認真的側臉上遊移。等林小滿終於告一段落,端起自己的水杯潤喉嚨時,他忽然放下杯子,身體猛地前傾,手肘撐在桌面上,手指關節“篤篤篤”地敲擊着桌面,發出突兀的聲響,打斷了她短暫的停頓。

“停!”他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打斷意味。

林小滿和李曉都愕然地看向他。張悅更是把頭埋得更低了。

“林小滿,”周默慢悠悠地開口,臉上那副“我真是爲你好”的表情讓林小滿胃裏一陣翻騰,“恕我直言哈,你說的這些……嗯,都太‘教科書’了,太‘正確’了,太平淡了,太……”他故意停頓,似乎在尋找一個最精準的形容詞,最終,眼神帶着點玩味地定格在林小滿臉上,“太符合你林小滿‘一本正經’的風格了。完美,但沒勁。”

“你什麼意思?”林小滿抬起頭,眉頭緊緊擰在一起,聲音裏努力克制的冷靜開始出現裂痕。

“我的意思是,”周默攤開雙手,動作幅度很大,仿佛在展示一個顯而易見的真理,“咱們得搞點不一樣的!得接地氣!得有爆點!你看,”他突然站起來,幾步走到窗邊,刷地一下拉開百葉簾,指着外面溼漉漉的街道,“現在外面什麼最火?什麼最能代表‘現代’?外賣!快遞!共享單車!這才是真正滲透到城市毛細血管裏的、活生生的文化啊!這才是老百姓天天在過的日子!”

林小滿簡直要被他這套偷換概念的邏輯氣笑了,一股火直沖頭頂:“周默!我們研究的是‘文化變遷’!是更深層的社會心理、集體記憶、價值觀念的演變!不是讓你去做‘O2O生活服務行業發展現狀調查報告’!外賣快遞單車,那是現象,是工具,是經濟行爲!不是文化的本質內核!”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在小小的研討室裏回蕩。

“本質?內核?哈哈,林小滿,你這詞兒甩得可真夠‘高級’!”周默誇張地鼓起掌來,掌聲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刺耳,臉上的笑容卻帶着毫不掩飾的嘲諷,“但是,親愛的林同學,你告訴我,你研究的那些破地標、老菜場、舊電影院,跟現在每天擠地鐵、刷手機、等外賣的普通人有什麼關系?能讓他們點外賣少等五分鍾嗎?能阻止共享單車被人扛回家鎖起來嗎?”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隨着他揮舞的手臂飛濺,有幾滴甚至落在了林小滿攤開的資料上。他身體前傾,幾乎要隔着桌子湊到林小滿面前,“老百姓關心的就是這些‘表象’!這些‘表象’就是他們實實在在的文化生活!你那些高大上的‘本質’,離他們十萬八千裏!你這叫脫離群衆,懂不懂?”

“周默!你……”林小滿被他這番強詞奪理和人身攻擊氣得臉頰通紅,手指緊緊攥着筆,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她感覺周圍的空氣瞬間被抽幹了,悶熱和窒息感包裹着她,研討室狹小的空間此刻像一個正在加壓的蒸籠。張悅已經緊張地縮起了肩膀,大氣不敢出。李曉趕緊站起來,試圖去拉周默的胳膊:“周默!冷靜點!別激動!小滿說得也有她的道理,我們做研究,宏觀和微觀都得兼顧,視角可以多元……”

周默卻像被點燃的炮仗,一把甩開李曉的手,聲音陡然拔得更高,帶着一種被“背叛”的憤怒:“李曉!你胳膊肘往外拐啊?咱們可是哥們兒,怎麼淨幫着外人說話?”他猛地轉回頭,灼灼的目光死死釘在林小滿因憤怒而微微發紅的臉上,充滿了挑釁,“林小滿,我就問你,你到底有沒有點新意?腦子裏除了那些故紙堆裏扒拉出來的‘陳年舊事’,就裝不下一點活蹦亂跳的東西了?還是說,你就只會死讀書,根本不懂什麼叫‘生活’?”最後兩個字,他咬得極重,像兩把淬了毒的匕首。

“我……”林小滿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她胸膛劇烈起伏,眼前甚至有點發黑。巨大的屈辱感和被否定的憤怒讓她幾乎失去理智,但最後一絲倔強讓她把即將沖口而出的激烈言辭死死咽了回去。她知道,在這個人面前失控,只會讓他更得意。

“算了算了,”周默像是突然失去了興趣,或者達到了某種目的,不耐煩地一揮手,像驅趕一只惱人的蒼蠅,“不想說就算了。道不同不相爲謀。李曉,張悅,你們倆聽我的,”他語氣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咱們就聚焦共享單車和外賣文化,深入調研,挖掘故事,保證觀點新穎,讓老師眼前一亮!絕對比某些人的‘老古董’報告強一百倍!”

李曉夾在中間,看看氣得渾身發抖、眼眶都有些發紅的林小滿,又看看一臉“就這麼定了”的周默,最終只能重重地嘆了口氣,滿臉都是爲難和疲憊:“好吧……那……那小滿,你看……”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林小滿。

林小滿看着周默那副穩操勝券、志得意滿的樣子,又看看李曉和張悅無奈妥協的神情,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後沉入了無底的冰窟。酸澀、憤怒、委屈、還有深切的無力感交織在一起,堵在胸口,悶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嚐到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強壓下那股幾乎要奪眶而出的熱意。她沒有再爭論,一個字也沒有再說。只是默默地、動作僵硬地收起了攤開的筆記本和那些她精心準備的資料,紙張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中格外清晰。

她知道,這次的小組合作,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硝煙彌漫。而周默,就像一顆埋在她必經之路上的地雷,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她踩中,然後轟然引爆,將她試圖維持的平靜和秩序炸得粉碎。她無處可逃,只能裹緊自己脆弱的盔甲,硬着頭皮,繼續面對這個她生命裏無法回避的、混亂而極具破壞力的存在。窗外的天空,依舊陰沉得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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