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腳步聲和囂張的嚎叫聲如同潮水般涌上山坡，打破了黃昏的寂靜。樹林間隙中，影影綽綽出現了大量人影，數量遠超岩所描述的“像林子裏的樹那麼多”，黑壓壓一片，恐怕有六七十之衆！他們臉上塗抹着猙獰的黑色條紋，手持各式石斧石矛，如同一群飢餓的鬣狗，殺氣騰騰地撲向山洞。
爲首的是一個格外高大的壯漢，臉上有一道從額頭劃到下巴的猙獰疤痕，正是上次潰逃的那個小頭目。他此刻眼神怨毒，指着山洞方向，發出瘋狂的咆哮，顯然是爲復仇而來。
“嗚——！” 一塊被觸碰的絆發石塊落下，撞在另一塊石頭上，發出清脆的警報聲。
“準備！”陳林低吼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防線。石牆後的戰士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呼吸變得粗重，但眼神卻死死盯住下方。兩側平台上的投石手也將皮兜中的石塊攥緊。
黑山部落的人顯然沒把這簡陋的工事放在眼裏。他們仗着人多勢衆，幾乎沒有任何戰術隊形，亂哄哄地就往上沖。跑在最前面的十幾個人，嚎叫着撲向洞口。
“放！”陳林看準距離，猛地揮手！
“咻咻咻——！”
兩側平台上，樹皮等人用盡力氣甩動投石索！六七塊拳頭大小的鵝卵石帶着淒厲的破空聲，如同冰雹般砸向沖鋒的黑山人！
“噗！”“啊！”“我的頭！”
距離太近，石塊速度極快，沖在最前面的五六個黑山人猝不及防，頓時被砸得頭破血流，慘叫着滾倒在地！其中一人更是被直接命中面門，當場斃命！
這突如其來的遠程打擊讓黑山人的沖鋒勢頭爲之一滯！他們習慣了面對面的肉搏，何曾見過這種“飛來橫禍”？
“弓箭！瞄準後面的人！射！”陳林再次下令！
岩和另外兩名臂力最強的戰士，拉開了粗糙的紫杉木弓！弓弦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嗖！嗖！嗖！”
三支綁着黑曜石箭頭的木箭離弦而出！雖然精度感人，但居高臨下的拋射依然形成了威脅！箭矢落入後面的人群，雖然大部分落空，但一支箭僥幸射中了一個黑山人的大腿，另一支擦着疤痕頭目的頭皮飛過，嚇得他猛地一縮脖子！
“什麼東西？！”
“他們會扔石頭！還會放樹枝！”（黑山人對弓箭的理解）
恐慌再次在黑山人群中蔓延。連續的遠程打擊讓他們產生了傷亡和混亂。
“不要怕！沖上去！拆了他們的破牆！殺光他們！”疤痕頭目又驚又怒，揮舞着石斧，驅趕着手下繼續沖鋒。
趁着對方被遠程火力壓制的短暫間隙，第一波黑山人已經沖到了壕溝前。但他們低估了壕溝和拒馬的威力。有人收不住腳直接栽進壕溝，被裏面的尖木樁刺穿！有人試圖跳過壕溝，卻被拒馬絆倒，摔得七葷八素！
“刺！”陳林看準機會，一聲令下！
石牆後，早已準備好的長矛手們，透過牆垛的縫隙，將手中的石矛狠狠刺出！
“噗嗤！噗嗤！”
利器入肉的聲音令人牙酸！那些在壕溝和拒馬前掙扎的黑山人，成了最好的靶子！岩怒吼着，一矛刺穿了一個剛爬起來的敵人的喉嚨！其他戰士也奮力刺殺，頓時又有三四名黑山人倒在血泊中！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黑山部落憑借人數優勢，不顧傷亡，瘋狂地沖擊着洞口防線。後面的黑山人開始向石牆上投擲石矛和石塊，雖然大部分被石牆擋住，但也給防守方帶來了壓力，不時有戰士被飛來的石塊砸傷。
陳林如同磐石，屹立在牆後。他手中的黑曜石斧每一次揮出，都必然見血！一個黑山人剛攀上石牆，就被他一斧劈在面門上，慘叫着跌落下去。另一個試圖用石斧砸牆的黑山人，被他精準地投出腰間石片，割開了手腕。
但黑山人實在太多了！他們像螞蟻一樣涌上來，用身體沖擊着石牆，用石斧瘋狂劈砍木樁和壘砌的石塊。簡陋的工事開始出現鬆動！
“頂住！不能退！”陳林渾身浴血，大部分是敵人的，也有飛濺到他身上的。他聲嘶力竭地怒吼，激勵着士氣。一個黑山人嚎叫着爬上牆頭，被他側身躲過撲擊，隨即一個肘擊狠狠砸在對方後頸，將其打落牆下。
樹皮等投石手已經扔光了準備好的石塊，紛紛拿起備用的石矛，加入到牆頭的白刃戰中。整個洞口區域變成了血腥的絞肉機。怒吼聲、慘叫聲、兵器的撞擊聲、石塊的滾動聲響成一片。
部落的戰士們雖然訓練有素，但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也開始出現傷亡。一個年輕戰士被敵人的石矛刺中腹部，慘叫着倒下。另一個被飛來的石塊砸中頭顱，昏死過去。防線開始搖搖欲墜。
“陳！牆要塌了！”岩渾身是血，指着一段被重點攻擊、已經開始傾斜的石牆吼道。
陳林瞳孔一縮！一旦牆體被突破，面對涌入的敵人，他們將毫無勝算！
千鈞一發之際！陳林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猛地回頭，對守在火塘邊、負責傳遞物資的婭和幾個婦人大吼：“火！把燃燒的木頭扔下來！快！”
婭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陳林的意圖！她和其他婦人立刻用木棍撬起燃燒正旺的粗大柴火，不顧灼燒，奮力從牆頭扔向下方的黑山人群！
“呼——！”
帶着火焰的木柴從天而降！正在瘋狂攻牆的黑山人被燒得哇哇亂叫，陣型再次大亂！火焰點燃了他們身上的獸皮和周圍的幹草，雖然火勢不大，但帶來的恐慌是巨大的！對於畏懼火焰的原始人來說，這簡直是天罰！
“山神發怒了！”
“是火！快跑！”
疤痕頭目也被一根燃燒的木頭擦過，獸皮冒着黑煙，他又驚又怒，但看着手下驚慌失措的樣子，以及洞口依舊頑強的抵抗，他知道今天恐怕討不到好了。再打下去，就算能攻進去，自己也必然損失慘重。
“撤！先撤！”疤痕頭目不甘地嘶吼一聲，率先向山下退去。其他黑山人早已膽寒，聞言如蒙大赦，攙扶着傷員，丟下十幾具屍體，狼狽不堪地潰退下去，比來時更快地消失在了密林中。
山坡上，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燃燒的木頭噼啪作響，以及濃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彌漫在空氣中。
山洞前，一片狼藉。石牆多處破損，壕溝裏插着幾具屍體，牆下也倒伏着不少黑山人的屍體。部落的戰士們癱坐在牆後，大口喘着粗氣，幾乎人人帶傷，臉上混雜着勝利的狂喜、激戰後的虛脫以及失去同伴的悲傷。
陳林拄着黑曜石斧，站在破損的牆頭，望着敵人潰逃的方向，胸膛劇烈起伏。這一仗，守住了。但代價，同樣慘重。他清點人數，有三位戰士陣亡，五人重傷，幾乎人人輕傷。
然而，他們擊退了數倍於己的強敵！他們用鮮血和生命，捍衛了自己的家園！
不知是誰先開始，低低的啜泣變成了哽咽，繼而化作了劫後餘生的嚎啕大哭，最後，又變成了充滿血性和驕傲的震天歡呼！
“我們贏了！”
“黑山狗被打跑了！”
“陳！陳！陳！”
所有人都看向那個渾身浴血、如同戰神般屹立的身影。是他，帶領他們創造了奇跡！
陳林轉過身，看着一張張激動而疲憊的臉，看着犧牲戰士的遺體，心中沒有喜悅，只有沉重。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
但他知道，經此一役，這個部落的魂，才算真正鑄就。他們用鮮血證明了自己有資格在這片殘酷的土地上生存下去。
而黑山部落，絕不會就此罷休。下一次，來的恐怕就是傾巢而出了。
陳林抹去臉上的血污，眼神冰冷地望向黑山部落的方向。
“必須，先下手爲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