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會更差了。”林尋清看了婦人一眼,她身上只有一件殘破的衣服,那件衣服也被鮮血浸溼,粘在她的肌膚上,她臉色蒼白,臉上也有些許贓物,甚至餓的有些脫相。
“也是,只是此處,不是我們做主。”白濟世嘆了口氣,醫者仁心,她最是心軟,上前爲婦人把了脈,確認對方只是營養不良才放了心。
“那便先藏着。”
“對啊,我這裏剛好有一個寶貝可以用。”付悠悠笑着拿出一個釵子,“莫輕苔的屋子也剛好空出來,左右她就是回來,也不會住這了。”
“也罷,先聽你們的。”白濟世見此,也點了頭,把人抬進莫輕苔房間,想了想,還是沒有叫醒婦人。
等婦人睡醒,她才讓林尋清搬來一桶水,拿來一身衣服:“抱歉,家妹多有冒犯,這身衣裳我還沒有穿過,您先湊合着用,順便梳洗一翻,之後的事我們慢慢討論,如何?”
婦人呆愣着沒有開口,只是無端的流下一行清淚。
白濟世見狀,把衣服放到她身邊,她救過的人不少這樣,雙目無神,萬念俱灰,仿佛只要時機一到,他們便會了卻此生。
白濟世是醫者,一開始,她只知人們身體會有疾,一直到那一日,她救起一個女子,那女子家中遇事,眼神也是如此灰敗,白濟世知女子心情不好,便安慰了幾句,後面因着又有其他事,便留女子一人,而等白濟世再回去,等待她的是女子的屍體。
女子是自殺。
那一刻,死的好像又不止女子。
白濟世不明白,爲什麼女子會去死,那年她才十二,是族中出了名的天才,同輩之中,論醫術,無人勝的過她,她所救之人,也無一不活,她自命不凡,自號“妙手。”妙手回春的妙手。可那一天,她的病人死於她的房中。
“她只是生病了。”爺爺摸着白濟世的頭告訴她。
“爺爺騙人!我爲她把過脈,她很健康,她身上的傷口,我也處理的很好,不假時日,她就可以恢復如初!”白濟世大聲爭辯。
不知爲了什麼。
她不明白,如果女子真的有病,她怎麼會看不出呢?
“傻孩子,那是心病。”爺爺說。
“心病是什麼病,爲何醫書上沒有?”白濟世便讀醫書,就是疑難雜症,她也略懂一二。
“傻孩子,我該怎麼和你說呢......”
那天下午,白濟世聽說了新病,代價很大又很小,那是一條性命。
再後來,她下山歷練,這樣的眼神她見過萬萬次,可心病不是丹藥可以治好的,也不是她學的術法可以治好的。
爲了得到治療心病的方法,她拜訪各位名醫,終於,她知道,治心病的唯一藥方——愛和耐心。
“姑娘。”白濟世靠近一步,見婦人瑟縮了一下,連忙停止前進。
“我不知姑娘遭遇了什麼,也不好貿然詢問。只知姑娘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姑娘若是想走,我們也不多留,姑娘若是想留下,那便,和我一起去尋主人家。”
白濟世還是沒有給婦女付悠悠的法寶,婦女是人,應該堂堂正正活着,而不是和什麼物件一樣,被她們藏起來。
她應該在陽光下,而不是屋子裏,仿佛見不得光的老鼠,躲着天兒等人這樣的貓兒。
“爲什麼?”夫人抬頭。
爲什麼命運如此待我,爲什麼你們如此對我?
白濟世不知如何回答,那劑藥方,她始終把握不好,以前,她可以把這類病人交給姊妹,或者其他會愛讓的人,可現在,她想到屋外的兩人,只能硬着頭皮,自己面對。
“讓我死。”婦人說。
“抱歉,這個不行。”白濟世搖頭。
“活着才有可能,死了,便什麼也沒了。”
“活着?活着繼續被打嗎?有的人活着有萬千可能,有的人卻是生不如死!”
“我本也是千金小姐,意外淪落孤村,卻被那廝關在地下室十年!”
“十年!你知道這十年我怎麼過得嗎?!”
“每天連光都見不着,我和陰溝裏的老鼠一樣,不見天日,我不知道怎麼判斷時間。”
“我就聽炮竹聲,炮竹響了,就是過年了。”
“一年,兩年......十年,我就這麼過了十年!”
“你知道,這十年,我是怎麼過的嗎?”婦人問着,哭着,聲音嘶啞,她揚起頭,上面還有紅痕。
“我甚至,連死的力氣都沒有了。”
“如果你是真的好心,那便成全我吧。”
“你不想回去嗎?”白濟世問道,她遞出去一碗水,卻被婦人推走。
“回去?我?現在的我,只會令家族蒙羞,他們只會恨我不死在這裏。”
白濟世張了張嘴,她理解不了這樣的想法。
“那你不想報仇嗎?”
“怎麼報仇?以卵擊石罷了。”婦人冷笑一聲。
“可以的,可以報仇的。”
“那然後呢?我失去的可以回來嗎?”婦人問。
“你不是這裏的人吧?你甚至,不是外面的人。”
“你和這裏多格格不入你知道嗎?”
“你知道我爲什麼會讓家族蒙羞嗎?”
“你不知道吧,就因爲我失去了貞潔!”
婦女吼着,喊着,仿佛發了瘋,可她只是想宣泄委屈,她很正常。
“貞潔?”白濟世不明白。
在修仙界,會讓家族的,是你沒天賦,是你不努力,是你品德敗壞。
“就因爲我和那個男的,不清不白!”
“那是姑娘可憐,被人囚禁了多年。”
“呵,對啊,分明,我沒有錯!”婦人哭了出來,這一哭,便是許久。
“我恨啊!”
白濟世抱着婦人,什麼也沒說。
“你憑什麼認爲我可以回去,你憑什麼認爲我可以復仇?”
“憑什麼,你有這些想法?”
環境可以影響一個人,白濟世有這些想法,是因爲她以前遇見的事情,讓她認爲,孩子受委屈了就要回家,被人害了就要報仇。
很明顯,婦人想到了這一點。
“我可,真羨慕你啊。”婦人看着她,卻好像透過白濟世,看着白濟世生活的修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