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吸了吸鼻子，攥緊了被冷汗浸溼的衣角：“我前幾日去找裴衍先生算過，你是我的貴人，說……跟着您，能找到我要的東西，也能帶我平安走出這秘境。”
江蕪腳步頓住，側過臉看她。夕陽的金輝落在沈瑤蒼白的臉上，映得她眼底的倔強格外清晰，倒不像方才那般怯懦了。
“裴衍？”江蕪眉峰微挑，“是誰？”
“是臨淵城的算命先生！”沈瑤急聲音發顫卻很堅定，“裴先生從不出錯……”
江蕪望着遠處漸沉的暮色，忽然加快了腳步，嘴角勾了勾：“這你也信……”
沈瑤偷偷瞄了江蕪一眼，又小聲補充：“信的……我想跟着姐姐，別趕我走，可以嗎？”
江蕪聞言一怔，十年前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師尊···師尊····不要趕阿蕪走······”
江蕪沉默片刻，只是腳步放慢了些。沈瑤見狀，連忙小跑幾步跟上，依舊保持着剛才的距離，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腳步聲，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轉過山梁時，前方峽谷裏正炸開一片靈光。三個玄衣修士圍着塊懸浮的赤紋玉髓纏鬥，玉髓周遭的火焰靈氣幾乎凝成實質——竟是能助火系修士突破境界的焰心髓。
江蕪剛要踏空掠去，沈瑤忽然拽住她的衣袖，從行囊裏翻出顆灰撲撲的石頭往峽谷裏一拋。那石頭落地瞬間化作團濃煙，嗆得三個修士連連後退，靈力屏障都亂了章法。
“是障眼石，裴先生說混戰中最忌視線受阻。”沈瑤語速極快，眼底閃過得意
江蕪趁濃煙未散摸出張逐風符，往腳下一貼，足尖借風勢，身形穿入煙團，指尖直逼玉髓。
那三個修士剛驅散濃煙，就見江蕪已將焰心髓收入袖中，其中一人怒吼着揮劍劈來，卻被沈瑤及時祭出的青銅小盾擋住。
“小丫頭片子找死！”另一人轉向沈瑤，掌心騰起的火球帶着灼熱氣浪。
沈瑤早有準備，往自己身上拍了張避火符，火苗落在她衣襟上竟自動彈開。
反倒愣神的功夫，被江蕪一道劍氣打中手腕，法器脫手飛出。
三人見討不到便宜，罵罵咧咧地退了。
沈瑤望着他們消失的方向，才發現自己手心全是汗，卻還是仰頭沖江蕪笑了笑：“裴先生說，搶奪機緣得先亂了對方陣腳。”
江蕪掂了掂袖中的焰心髓，瞥見她被火浪燎卷的發梢，忽然從懷裏摸出個玉瓶丟過去：“抹在發上。”
那是瓶修復術法損傷的藥膏，沈瑤接住，小聲道了句謝。
“這是避塵佩，裴先生說過此處有瘴氣。”
“這是安神盞，裴先生說墨鴉懼陽和之氣。”
“是窺天鏡，裴先生說能照出機關軌跡。”
“這是清霧鈴，裴先生說過霧裏有幻術。”
“這是紫淵洞的通行令，裴先生說裏面有伴生靈晶。”
江蕪看着她手裏層出不窮的小玩意兒，嘴角幾不可查地勾了勾：“你這算命先生，有點東西……”
這丫頭雖看着怯懦，搶起機緣來倒是比誰都機靈，倒讓她省了不少功夫。
只是……兩人一路搶來了不少機緣，雖稀有，卻始終沒見到星殞髓的影子，江蕪望着前方漸深的暮色，眉峰又蹙了起來。
往前沒走多遠，又撞見兩個修士在爭株還魂草。
沈瑤眼底露出驚喜，沒等江蕪動手，摸出個會發出蜂鳴的銀哨子，哨音尖銳刺耳，竟讓那兩人的靈力運轉都滯澀了一瞬。
“姐姐！我需要那個！幫我！”沈瑤有些急切。望向江蕪的眼裏滿是祈求。
江蕪趁機掠至“還魂草”旁，剛要采摘，其中一個胖修士突然祭出張困陣符，金光瞬間織成結界將江蕪罩住。
“這下看你怎麼跑！”胖修士笑得得意，卻沒注意沈瑤正將枚月牙玉佩貼在結界上——玉佩接觸的地方，金光竟像被蝕骨般消融出個缺口。
“裴先生說，萬物相生相克，陣法總有生門。”沈瑤得意的挑了挑眉。還不忘回頭沖那兩個目瞪口呆的修士吐了吐舌頭。
胖修士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成猙獰。“找死！”他怒吼着揮出柄沉重的鐵斧，帶起的勁風直撲沈瑤面門。
瘦修士則祭出數枚淬毒的飛鏢，銀亮的鏢尖在光線下泛着幽藍，封死了兩人後退的路。
江蕪眼神一凜，身形掠到沈瑤身前。她祭出數張符咒彈開飛鏢，手裏的逐塵劍撞上鐵斧。
“咔嚓”一聲脆響，鐵斧從中解開，胖修士還沒反應過來，已被江蕪反手扣住咽喉，那只捏碎過無數法器的手微微用力，便終結了他的哀嚎。
瘦修士見狀，轉身就想逃，卻被江蕪甩出一張瞬爆符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早已嚇得癱軟，剛要求饒，便被江蕪一道劍氣刺穿心口。
沈瑤看着地上的屍體，小臉發白，卻還是強撐着沒移開視線，只是往江蕪身邊靠了靠。
江蕪將那株暗紫色的藥草遞給沈瑤：“收着。”
沈瑤雙手接過還魂草，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顫，葉片上的露珠沾在她手背上，涼絲絲的，卻燙得她心口發緊。“謝謝姐姐。”
她聲音裏帶着抑制不住的哽咽，眼裏的欣喜涌了出來，“太好了，爺爺……終於有救了。”
她小心翼翼地將還魂草放進貼身的錦囊裏，指尖反復摩挲着錦囊邊緣。
江蕪看着她這副模樣，眸色微動，隨即別開視線，語氣恢復了先前的淡漠：“你要的東西已經找到，離開吧。”
沈瑤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抬頭時眼裏還帶着未散的水光：“姐姐要去哪？”
江蕪望着遠處被暮色染成深黛色的山巒，那裏隱約有靈光閃爍。想來是那些世家子弟正往某處聚集。
秘境只開啓半月，現已過去半數時日，只有跟着那些人手衆多、消息靈通的世家，才有幾分機會尋得“星殞髓”。
只是到時候免不了一場惡鬥。
她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我要去追那些世家隊伍。”
沈瑤立刻明白了：“裴先生說他們最近在找能淬煉神魂的東西……姐姐也是那東西而來？”
“嗯”她頓了頓，側過臉看向沈瑤，目光裏帶着難得的認真：“你爺爺還在等你……”
沈瑤攥緊了腰間的錦囊，指節泛白：“可我……”
“沒有可是。”江蕪打斷她，語氣不容置喙，“你那些符籙法寶，對付些散修沒問題，”
說着，江蕪從袖中摸出幾張防御符：“若遇危險，能擋一陣。沿東走，不出三日便到出口，別回頭。”
沈瑤望着江蕪，嘴唇動了動，終究沒再說什麼，只是把符咒緊緊攥在手裏。
她知道江蕪說得對，爺爺還在等着她救命。
“那姐姐……多保重。”她低下頭，聲音輕得像嘆息。
江蕪“嗯”了一聲，轉身便往那些世家隊伍消失的方向走去，衣袂掃過草葉，帶起一陣風聲，沒有絲毫留戀。
沈瑤站在原地，望着她漸遠的背影，直到那抹青色徹底融進暮色裏，才緩緩轉身，朝着東邊的山道邁開腳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