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龍脊關的日頭爬到中天,猶錦川的拳頭總算能讓石人斷口再掉幾片碎石。收勢時胸口玄龍紋還燙着,指縫裏血痂混着藥膏,被汗浸得黏糊糊的。橙芝芝拎着竹籃湊過來,遞上塊浸過涼水的麻布:“歇會兒吧傻川子,你這拳風,把旁邊龍涎草都吹得打蔫兒了。”

少年接過麻布往臉上按,涼意順着下頜線淌,才覺後背衣衫早被汗浸透,像貼了層溼棉紙。他望着關隘外連綿的林子,忽然想起前日練拳瞥見的山坳——崖壁後藏着半截塌頂的廟檐,瓦片縫裏的青苔攢了幾十年,踩上去能陷下半只腳,怕是誰都忘了這地方。

“芝芝,”他悶着嗓子開口,麻布糊在臉上,“我知道個地方,比關隘裏涼快,去不去?”

橙芝芝正把曬好的龍涎草往竹籃裏碼,聞言挑眉:“啥地方?別又是你上次摔得啃泥的亂石坡。”發間的橙羽抖了抖,赤尾羽尖沾着點龍血藤的藥粉,是今早碾藥時蹭的。

“是座老廟,”猶錦川扯下麻布,眼睛亮得像沾了晨光,“前日砍柴撞見的,門楣上有字,磨得快沒了。裏頭肯定涼快,說不定有野兔子在供桌底下做窩呢。”

少女往竹籃裏擺藥杵的手頓了頓,撇撇嘴:“破廟有啥意思?山裏野獸多,保不齊藏着野豬窩。”可眼角餘光掃過少年那股期待勁兒,後半句“不去”又咽了回去——自打鐮珂姐走了,這傻川子練拳總憋着股悶勁,難得見他想幹點別的。

“去就去,”她把竹籃往石人斷口邊一擱,拍掉手上草屑,“真有野豬,我就用火燎它尾巴。”

兩人順着崖壁後小徑往山坳走,野草沒過膝蓋,橙芝芝走幾步就彎腰摘朵紫鈴鐺花,別在發間橙羽旁。猶錦川在前頭開路,玄龍紋在腕間突突跳着,金紋裹着點風,蛇蟲聞着味兒就躲了,草叢裏螞蚱驚得蹦老高。轉過第三個彎,半截青灰廟牆突然從樹後冒出來,牆頭上野草被風吹得沙沙響,倒像誰在跟自個兒念叨啥。

“喏,就這兒。”猶錦川指着那道塌了大半的山門,門楣上“開元寺”三個字被歲月啃得只剩個輪廓,門軸纏着碗口粗的老藤,藤葉間掛着串野果,風幹得紅透發黑,一碰就能掉渣。

橙芝芝踮腳往廟裏瞅,陽光從屋頂破窟窿漏下來,在地上投了些碎光斑,滿院荒草都被照得泛金。“瞧着有些年頭了,”她扯了扯少年袖子,“地上草這麼深,當心踩着蛇,我爺爺說老牆根兒最容易藏這玩意兒。”

“怕啥,”猶錦川撥開擋路的野藤,木門“吱呀”一聲晃開,揚起的灰在光柱裏飛,“我上次來,還見野兔子從供桌底下竄呢。”

廟院裏石板縫鑽出土蒿,半人高,晃悠悠的。正屋佛龕早被推倒,碎成塊的泥塑菩薩像旁,斜靠着尊斷了頭的石羅漢。橙芝芝蹲在石羅漢旁,指尖戳着石像衣紋裏的青苔:“你看這衣褶刻得多細,早先準是座正經廟。”她忽然指着東牆,“傻川子你看,那是啥?”

猶錦川順着她指的方向瞧,東牆白灰掉了大半,露出底下壁畫。畫上人影模模糊糊,有的盤腿坐着,有的抬手出掌,掌心像拖着團淡光。怪的是,陽光從屋頂窟窿移到壁畫上時,那淡光竟活了似的,在牆皮裂紋裏流來流去,泛着層淺金,像誰撒了把碎金子。

“我上次來沒這麼亮,”少年湊近些,才見壁畫上人影都穿寬袖袍子,掌印落處,隱隱有紋路連着,“這畫……倒像套掌法?”

橙芝芝也湊過來,鼻尖快碰到牆皮,發間赤尾羽顫得像被風吹的鈴鐺:“你看這人影掌根,是不是跟你練拳時玄龍紋聚氣的地方差不多?”她伸手想碰,被猶錦川攔住——他胸口玄龍紋突然跳了跳,像在說“別碰”,又像在催“快試試”。

少年深吸口氣,慢慢抬手。掌心還留着練拳的薄繭,指節處藥膏蹭掉些,露出泛紅的皮肉。手掌剛貼上壁畫,那些流着的金芒突然一縮,順着掌紋往皮肉裏鑽!

“傻川子!”橙芝芝驚叫着想拉他,卻見猶錦川眼睛直了,瞳孔裏映着壁畫人影,身子像被釘在那兒,動也不動。

猶錦川只覺一股暖流順着掌心往胳膊裏鑽,比玄龍紋的氣柔些,卻沉得像揣了塊暖玉。想抽手,身子偏不聽使喚,眼前的荒廟、蒿草、橙芝芝的驚叫都往後退,像被風刮散的煙。

再睜眼時,四周白茫茫的,腳下像踩着雲,又像懸在半空。遠處有個模糊人影,雙腳踏在更高的雲氣上,袍角被風掀着,看不清臉,就覺輪廓穩得像座山。

“小友體內氣息,倒怪得很。”那人影開口,聲音像從老遠飄來,又像貼在耳邊,空落落的,卻帶着點溫厚,“龍氣剛猛,偏藏着縷佛性,難得,難得。”

猶錦川這才發現能說話了,喉嚨發緊:“你是誰?這是哪兒?”

“老夫是誰,早不重要了。”人影慢慢抬手,手掌寬寬的,指縫裏像有光淌,“這是老夫坐化前留的一縷殘識,藏在壁畫裏百年,今兒算遇着有緣人了。”他輪廓往前傾了傾,雖看不清眼睛,猶錦川卻覺渾身都被看透了,連玄龍紋在脈裏咋走的都瞞不住。

“你胸口玄龍紋,戾氣太重,得用柔化一化。”人影聲音軟了些,“老夫傳你套掌法,叫《三千陀手》,四品高階,掌擊的。”

猶錦川愣了愣:“四品?鐮珂姐說三品往上的武技,就金貴得很了……”

“這掌法妙處,是能把你龍氣跟心裏那點佛性融了。”人影打斷他,掌心突然浮出無數細碎掌印,在虛空中織成網,“你看,起手得像捧蓮花,沉肩墜肘,讓龍氣順着胳膊彎繞三圈,再從掌根往外蹦——”

話音落,那些掌印突然動了。有的輕飄飄落虛空,倒激起層層漣漪;有的剛猛得像打雷,帶着破空的響;最奇的是最後一式,掌印往回收時竟有金光散了,像漫天星子落進掌心。

“佛也不全是慈悲,也有降魔的勁兒。”人影聲音裏多了點硬氣,“你龍氣本就霸道,摻了佛性,剛柔摻着來,這掌法威力,不輸五品的。”他的掌印突然化作道流光,鑽進猶錦川眉心!

少年只覺腦子裏“轟”一聲,無數掌法細節涌進來:起手時掌心得含三分空,出掌時玄龍紋得在掌邊繞圈,收勢時氣得順着丹田轉半圈……每個姿勢、每處運氣的地方,都像刻在骨頭裏似的清清爽爽。掌法走起來,龍氣跟那股柔氣在脈裏纏纏繞繞,倒比《六道拳》更合他這剛凝紋的龍魁境。

“記住,這掌法別亂傳,更別仗着欺負人。”人影輪廓慢慢淡了,“龍脊關附近地脈要亂,你有這掌法,或許能護住想護的人……”

話沒說完,那道人影就化成點點金光,散在白茫茫的虛空裏。猶錦川只覺天旋地轉,像被人從雲頭推下來,耳邊又響起橙芝芝帶着哭腔的喊。

“傻川子!你醒醒!”

猶錦川猛睜眼,才發現自個兒還貼在壁畫上,手掌下牆皮裂得像蜘蛛網。橙芝芝正拽他胳膊使勁拉,發間赤尾羽亮得發紅,急得眼圈都紅了。

“我……”他剛想說話,胸口玄龍紋突然猛跳,跟方才鑽進體內的暖流撞了撞。他悶哼一聲,被這股勁推着退了三步,後腰重重撞在斷了頭的石羅漢上。

“你咋了?”橙芝芝撲過來扶他,指尖碰着他皮膚,燙得趕緊縮手,“你臉咋這麼紅?是不是中啥邪了?”

少年搖搖晃晃站直,才見掌心多了個淺金掌印,像剛拓上去的,正慢慢淡下去。腦子裏《三千陀手》的招式,清楚得像剛練過百遍,掌法走起來的氣脈,竟跟玄龍紋的路子隱隱合得上。他試着按掌法起手式沉肩,胸口玄龍紋竟真乖了些,不咋亂撞了。

“我沒事,”他攥住橙芝芝手腕,聲音還有點飄,“剛才……好像有人傳了我套掌法。”

話音剛落,身後東牆突然“咔嚓”一聲巨響!壁畫上人影在金光裏扭了扭,碎了,整面牆從裂紋處往外鼓,磚縫裏冒灰煙。橙芝芝嚇得往他身後躲:“廟要塌了!”

猶錦川拽着她往外跑,剛沖出門,就聽身後“轟隆”一聲,整面東牆塌了,揚起的灰遮了天,連太陽都染成土黃色。他回頭看,那尊斷了頭的石羅漢被埋在磚瓦裏,只剩只握佛珠的手露在外頭,指節上青苔簌簌往下掉。

“那壁畫……”橙芝芝聲音還發顫,“還有你說的掌法……”

“是真的。”猶錦川攥緊手心,淺金掌印雖沒了,掌根卻留着股暖流通向丹田,“叫《三千陀手》,能把龍氣跟……跟另一種氣融一塊兒。”他想起腦海裏人影的話,壓低聲音,“芝芝,這事別跟旁人說,連鐮珂姐都先別告訴。”

少女瞅着他嚴肅的臉,發間橙羽輕輕點了點:“我懂,就像我藏了株會發光的月光草,誰都沒說過。”她忽然想起啥,從竹籃裏摸出個油紙包,“給,剛烤的紅薯,墊墊驚。”

猶錦川接過紅薯,溫乎勁兒從掌心傳到心裏。他望着還冒煙的廢墟,忽然覺得這荒廟藏的事,怕是比他想的要重。

鐮珂的斷霜鐮割開第七道擋路的荊棘時,大田鎮總算在暮色裏露了影。可哪像個鎮?倒像塊被啃過的骨頭——斷牆斜斜插在地裏,房梁上還掛着半片燒焦的布,石板路上血跡早發黑,混着泥踩成暗紅的漿。

“比想的慘。”虔子周靴底碾過塊帶齒痕的木片,袖口鱗紋在暮色裏閃冷光,“看這牙印,是豺群幹的,還不止一波。”

雁南石蹲下身,手指插進石板縫裏的黑泥,指尖沾幾根枯黃獸毛:“地脈翻涌引來了獸群,可普通豺群不會這麼瘋,連石頭都啃。”他起身時後背三道棱微微鼓,“這底下有活人氣兒。”

三人順着那點弱氣走到鎮中心古井旁,雁南石往井壁上敲了敲,土灰色光在指尖閃了閃,井壁突然移開半尺,露個黑黢黢的洞口。

“是俠客!俠客來了!”洞口裏立刻傳來哭腔,跟着擠出來個滿臉泥的老漢,手裏攥着根磨尖的木棍,見了三人身上玄龍紋,“噗通”跪下了,“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吧,再這樣,我們都要被豺狼啃光了!”

洞裏很快涌出來十幾個村民,有抱孩子的婦人,有拄拐杖的老婆婆,個個眼睛紅得像兔子。個梳雙丫髻的小姑娘攥着塊幹硬的餅,小聲說:“我爹娘……被那些紅眼睛的狗拖走了,它們牙比刀還尖。”

鐮珂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小姑娘沾泥的臉蛋:“別怕,今晚我們在這兒守着。”她看向老漢,“獸群啥時候來?”

“天擦黑就有零散的來,”老漢抹着淚,“但最凶的是後半夜,領頭的是個大家夥,像狗又不是狗,眼睛紅得能燒起來,一叫,滿山豺狼都跟着嚎。”

虔子周突然往鎮外林子瞥了眼,拳頭捏得咯咯響:“來了幾只探路的。”話音落,就有黑影從斷牆後竄出來,是三只瘦豺,眼睛紅得不正常,涎水順着尖牙往下滴。

雁南石沒動,就後背三道棱亮了亮。那三只豺剛撲到丈許遠,突然像撞着堵無形的牆,“嗷嗚”幾聲滾回去,腿肚子直打顫——土灰色的石膜早鋪開來,把地窖入口護得嚴嚴實實。

“這點能耐,塞牙縫都不夠。”虔子周嗤笑一聲,暗金光在拳頭上跳,“但那領頭的,怕是不簡單。”

鐮珂望着林子深處,玄龍紋在腕間輕輕燙:“地脈翻涌最厲害的地方,在西北坡。這豺群是被地氣逼瘋的,今晚來的,該是主力。”她把斷霜鐮插在井口旁,刀柄上黑石對着地窖入口,“你們都回地窖去,聽見啥都別出來。”

老漢還想說啥,被雁南石按住肩膀——那力道不重,卻沉得讓人沒法拒絕。“信我們。”雁南石聲音像碾石子的車軸,“我們是龍脊關來的守關人。”

亥時的風裹着林子的腥氣掃過斷牆,大田鎮外突然炸起陣咆哮!不是一只獸叫,是成百上千只喉嚨擠出來的狂喊,像潮水往鎮上涌,連地皮都跟着顫。

鐮珂的玄龍紋瞬間亮了,淡金光順着斷霜鐮刀鞘往上爬:“來了。”

最先從黑裏沖出來的是幾十只豺,個頭不大,跑得跟風似的,紅眼睛在夜裏亮得嚇人,直撲地窖入口。虔子周迎着最前頭那只抬腳就踹,暗金光裹着她靴底,竟把那豺踹得倒飛出去,撞在斷牆上“咚”一聲,骨頭碎的聲都聽得見。

“來得好!”她身影一晃,在豺群裏穿來穿去,拳頭落處總有豺哀嚎着滾,袖口鱗紋每亮一次,拳風就更烈,硬生生砸斷了三只豺的脊梁。

雁南石往地上一跺腳,地窖周圍石板突然豎起來,連成道半人高的石牆,土灰色的光在牆縫裏流。撲過來的豺撞在牆上,要麼腦漿迸裂,要麼被石刺穿了肚子,轉眼就堆了半尺高的屍體。有只狡猾的豺想從屋頂繞過去偷襲地窖,剛跳上房梁,就被他隨手甩的石片削掉了腦袋,血濺在石牆上,瞬間被土灰色的光灼成焦印。

鐮珂沒動,目光越過瘋豺群,落在林子邊——那兒有個比普通豺大三倍的影子,正慢慢從黑裏走出來。它毛是暗青色的,像裹着層鱗,四肢粗得像牛犢,最嚇人的是眼睛,紅得像兩團火,嘴角淌的不是涎水,是黑褐色的毒液,滴在地上能把草燒得冒煙。

“巨異豺。”鐮珂握緊斷霜鐮,刀鞘磨着掌心,“五轉獸王,跟我們龍王境差不多能耐。難怪能管這麼多豺群。”

那巨異豺像察覺到她在看,突然仰頭吼了聲,震得人耳朵疼!吼聲裏帶着地脈翻涌的戾氣,讓沖在前頭的豺群更瘋了,有的甚至啃起同伴屍體,眼睛紅得快滴血。

“先收拾這些雜碎,再弄它。”虔子周一拳砸碎身前最後一只豺的頭,暗金光在拳頭上凝成實的,“阿鐮你左,我右,老雁守中間!”

雁南石後背三道棱突然漲起來,變成三根丈許長的石矛,斜插在地上,把豺群來路截成三段:“分批殺,別讓它們湊一塊兒。”

鐮珂總算動了。斷霜鐮出鞘的瞬間,淡金光像月華鋪開,刀風過處,豺群像割草似的倒,傷口處玄龍紋的氣讓它們連哼都哼不出。她身法快得很,在豺群裏穿時,裙角帶的風都涼颼颼的,每一刀都準準落在豺的頸椎上——那是它們的軟處。

虔子周打法卻不一樣,她不躲不閃,暗金拳頭直接往豺群最密的地方砸。打得起勁了,她袖口鱗紋突然炸開,前臂冒出細密的暗金鱗片,拳頭隱隱顯出爪子的模樣——那是她暴龍超科本體的樣子。“砰”一聲,她一拳砸在地上,震得周圍豺群都騰空了,摔下來時骨頭斷了大半。

雁南石雖說守着,倒最省勁。他時不時往地上跺跺腳,石牆就突然長出尖刺,或是往旁邊挪挪,把漏網的豺逼進死胡同。有回後背三道棱亮了亮,半截帶骨刺的尾巴影子掃過去,把想從屋頂偷襲的豺抽得稀碎——那是龍劍龍科本體的尾椎骨刺,沉得很。

半個時辰後,最後一只豺在地上抽了抽,不動了。石板路上血流成了小溪,順着坡往低處淌,空氣裏腥臭味濃得嗆人。鐮珂用刀鞘挑開一只豺的眼皮,裏面紅光死氣沉沉的,像硬灌進去的戾氣:“地脈的事,比想的嚴重,連普通野獸都被染成這樣。”

巨異豺總算邁步了。它每走一步,地面都輕輕顫,青黑毛在月光下油亮,毒液滴在石板上,“滋滋”冒白煙。它目光掃過三人,最後定在鐮珂身上,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它聞得見龍屬的味兒,那是刻在骨子裏的怕。

“它怕你身上的龍屬氣。”虔子周活動着指關節,前臂暗金鱗片閃了閃,“但五轉獸王的凶性,沒那麼容易壓下去。老規矩,我主打。”

“別硬拼,它毒液能燒東西。”鐮珂把斷霜鐮在手裏轉了圈,淡金光跟巨異豺的紅光對着,鬢角隱隱冒出兩支龍角的影子,“老雁,堵它退路。”

雁南石往地上一沉,後背三道棱徹底亮了,變成三根扎進土裏的石矛,土灰色光順着地面爬,很快,巨異豺四周石板都泛灰光——那是石牢的樣子,它敢退,立馬就被圈住。他脖子微微轉了轉,露出後背藏着的縱向骨棱,那是龍劍龍科本體最硬的甲。

巨異豺像明白他們想幹啥,猛地弓起身子,喉嚨裏低吼變成咆哮!它周圍的豺屍突然抽了抽,黑褐色毒液從屍裏滲出來,在地上匯成小股溪流,往三人這邊淌。

“玩陰的?”虔子周冷笑一聲,身影突然變成道暗金流光,前臂爪子全露出來帶着暴龍超科的破風銳勁,直撲巨異豺的臉門!

巨異豺不躲,張開嘴就咬,毒液順着獠牙滴下來,在空中都能看見淡淡的煙。就在爪子跟獠牙要撞上時,虔子周突然變招,手腕一翻,爪子擦着巨異豺的臉過去,重重抓在它耳後!

“嗷——!”巨異豺疼得大叫,龐大的身子竟晃了晃,耳後炸開團血花,黑血濺在地上,燒出一個個小坑。

這時,鐮珂動了。她身影像道淡金閃電,鬢角龍角影子變得清楚,斷霜鐮貼着地面掃過,刀風裹着龍屬的寒氣,深深割開巨異豺的後腿筋!玄龍紋的氣順着傷口鑽進去,讓巨異豺後腿瞬間麻了,“噗通”一聲跪坐在地上。

“就是現在!”雁南石大喊一聲,地上灰光突然漲起來,三根石矛帶着破空聲,從三個方向扎向巨異豺的胸腹!他後背尾椎骨刺影子猛地甩出去,砸在巨異豺前腿上,讓它連掙扎都慢了半拍。

巨異豺雖受了傷,凶性卻沒減,它猛地扭身子,躲開兩根石矛,第三根擦着它肋骨扎進土裏,帶起串黑血。它趁機噴了一大口毒液,朝着最近的虔子周潑過去!

“小心!”鐮珂揮刀擋在虔子周前頭,淡金刀光跟毒液相撞,“滋滋”響,毒液被刀氣蒸了大半,只剩幾滴落在地上,燒出幾個小坑。她的龍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玄龍紋的氣把毒液擋得嚴嚴實實。

虔子周趁機湊過去,暗金爪子攢了全身的勁,狠狠抓在巨異豺被石矛擦破的肋骨處!只聽“咔嚓”一聲脆響,至少三根肋骨斷了,巨異豺身子劇烈抖起來,嘴裏涌出黑血。

雁南石的石矛又過來了,這次巨異豺躲不開了。三根石矛準準扎進它的脖子、胸腹和後腰,土灰色光順着石矛爬,凍住了它的血。

巨異豺發出最後一聲不甘心的吼,紅亮的眼睛慢慢暗下去,龐大的身子“轟隆”倒在地上,揚起漫天灰。

虔子周收回爪子,前臂暗金鱗片漸漸沒了,臉上濺的黑血被她隨手一抹,更添了幾分狠勁:“五轉獸王,也就這樣。”

鐮珂拄着斷霜鐮喘了口氣,望着那漸漸硬了的屍體:“地脈翻涌的核心點,該在它老窩附近。”

雁南石正揮手讓地窖裏的村民出來收拾,聞言回頭道:“先歇會兒,今晚輪流守着,防着還有漏網的。”

月亮總算從雲裏鑽出來,照亮大田鎮的廢墟。鐮珂望着巨異豺屍體,突然想起龍脊關的方向——不知道那倆小家夥,有沒有好好練拳練藥。她抬手碰了碰腕間玄龍紋,那兒還留着守關人傳訊哨的涼意,但願用不上。

地窖裏傳來村民們劫後餘生的哭聲,混着收拾屍體的響動,在夜裏格外清楚。虔子周靠在斷牆上擦指尖的血,雁南石在查地脈的動靜,鐮珂望着西北坡的方向,斷霜鐮刀面映着她平靜的臉——明天,該去會會那地脈翻涌的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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