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人太多,擠得溫昭看不見太陽,劉海一縷一縷的貼在額頭上,腳被踩了也一聲不吭。她謹記外公外婆的話,出門在外要跟緊大人,不然會被拐走,於是一雙眼緊緊盯着那條彩色繩子,胳膊小心貼在他腿邊,想牽那只手又不敢。
本以爲謝承淵都把她忘了,車來時,溫昭還沒來得及看清哪一路,被他一只手拎過來。
她被他護在身前。
溫昭吞了吞口水,心髒撲通快跳,感覺今年南湖的夏天格外熱。
上車投錢時,謝承淵摸褲兜的手一頓,僵在原地,出門太急沒帶錢。
司機和後面的人不停催促快點,空氣就要凝滯,他的手心被塞進來兩個又黏又熱的硬幣。
溫昭指着投錢箱,字正腔圓地說:“沒事,我有錢,我請你!”
“……”
司機笑着咂嘴。
謝承淵在一群成年人的笑聲中,丟進去硬幣,“哐當”兩聲,臉臭得旁邊小學生退避三舍。
溫昭別開腦袋,背對他撇了下嘴,覺得他比外婆以前養在院子裏的雞鴨還難伺候。
謝承淵喜歡吃魚,這是溫昭想不到的一點。
湖裏魚多刺,她又不會挑,被刺卡多了難免討厭吃魚,但因爲謝承淵的到來,這年盛夏,飄香四溢的廚房永遠摻雜着一股海鮮特有的鹹腥味。
放暑假的第二周一起床,溫昭搬了個板凳坐在茶幾前守着座機,從早到落日,也沒等來屬於北城的鈴聲。
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答應接她回去過暑假的承諾又沒兌現。
“明明說好今天來的......”溫昭很久沒見過爸爸媽媽了,久到那些漂亮昂貴的玩具都在角落蒙上一層灰塵。
她歪着腦袋趴在茶幾上,小手摳進肉裏,淚水在眼眶打轉,又一點點流回去。
今天大家都很忙,外婆以前是南部戰區總醫院院長,甲狀腺癌首席專家,沒退休以前常接飛刀,中午接到一個學生的求助,直接被專車接到隔壁城市的醫院出診。外公臨近退休降權升職,從副省委書記到省政協主席,一大早就騎着自行車去開會了,而溫昭則被交給鄰居照顧。
那個人因爲開學初三,外公給他報了幾個補習班,每天九點上到下午四點,天擦黑才抱着籃球,滿身汗水的出現,然後潦草地吃幾口飯,沖完涼又出門了,不知去哪玩。
不過外公對他似乎很放心,從不多過問。
所以放假並沒增進兩個人的感情,溫昭和他的關系依舊一般,說話次數一只手數得過來。
傍晚六點左右,鄰居許揚姐姐敲門進來,把飯放在桌子上,要溫昭吃完才肯走,還說乖乖吃飯會有獎勵。
溫昭沒有胃口,但不想給人添麻煩,捧起碗咕嘟幾聲把綠豆湯喝完了,擦擦嘴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酸辣土豆絲,埋頭在那悶聲不響,沒一會兒肚子鼓圓,打了個嗝。
“揚姐姐我吃飽了。”她實在塞不下了。
“那這個給你。”
許揚從兜裏掏出一顆軟糖放在她手心,起身收拾碗筷,長發垂落在臉側。
溫昭道謝後把糖塞在嘴裏,安靜地看着那個亭亭玉立的身姿。她抿着小嘴,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欣賞畫報上的人物。
還沒看夠,院子裏傳來籃球落地的砰聲。
兩個人一齊回頭向外看。
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迎着晚霞走進來,謝承淵的臉在光中很模糊,他掀起紅色球衣擦順着額角流到下頜的汗水,右肩挎着書包,這是溫昭第一次見這樣的他。頭發有些亂,鬆散地垂在眉前,往常衣袖下瘦弱的肩臂居然有肌肉,每一寸線條隱匿着力量感,只是站在那喝水,就渾身散發張揚無雙的氣息,配上冷淡的神色,隔着一段距離說不出得耀眼,使院子產生了一種朦朧的電影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