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撕裂空氣的尖嘯,裹挾着地獄的腥風撲面而來。巨大的鋼鐵怪獸閃爍着刺目的強光,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凶獸,咆哮着要將軌道上那抹渺小的身影徹底吞噬。
林晚的眼前一片模糊,只剩下那吞噬一切的光亮和耳邊震耳欲聾、幾乎要撕碎靈魂的轟鳴。鐵軌冰冷的震動透過單薄的鞋底,直直撞進她空洞的胸腔深處。結束了……也好。腹部的劇痛,林薇那張淬毒般獰笑的臉,那份足以將她整個人生徹底碾成齏粉的僞造檔案……還有那個男人,顧淮深,那個將她視作另一個女人影子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將在這一刻,被這呼嘯而來的鋼鐵巨輪碾得粉碎。
解脫,是此刻唯一殘存的念頭。她閉上眼,身體微微前傾,如同斷翅的蝶,決絕地迎向那片毀滅的白光。
“林晚——!!!”
一聲嘶吼,如同瀕死野獸的悲鳴,帶着足以撕裂蒼穹的絕望和恐懼,猛地刺穿震耳欲聾的火車轟鳴!是顧淮深!
就在林晚的身體即將與冰冷的軌道接觸的瞬間,一道黑影裹挾着狂暴的風壓,以超越人體極限的速度,從站台邊緣猛撲而下!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凝固。站台上驚恐的尖叫聲、保鏢們奮力前沖的身影、林薇眼中那瞬間凝固又驟然爆發的惡毒與錯愕……都成了模糊扭曲的背景板。
顧淮深眼中只剩下那道單薄的身影,以及那已近在咫尺、散發出灼熱金屬氣息和死神吐息的火車頭!
他撲倒了林晚。
不是撞向鐵軌,而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狠狠撲向鐵軌旁邊的碎石緩沖帶!
巨大的慣性讓兩人糾纏着重重摔在粗糙尖銳的碎石上。尖銳的石塊瞬間割裂了顧淮深昂貴的西裝,也在他手臂和臉頰上劃開細密的血痕。但他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全部的感官都被懷裏那具冰冷、顫抖、正急速流失生命力的身體所占據。
火車幾乎是貼着他們的身體擦過!灼熱的氣浪裹挾着刺鼻的機油和鐵鏽味,猛地掀起顧淮深的衣角。那龐大冰冷的金屬車廂帶着死亡的陰影,裹挾着雷霆萬鈞之勢,在他們身側呼嘯而過,帶起的狂風幾乎要將人掀飛!車輪與鐵軌摩擦迸濺出刺眼的火星,如同地獄綻放的惡之花。
“嗚——!!!”
尖銳到足以刺破耳膜的緊急制動聲,伴隨着金屬劇烈摩擦產生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巨響,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喧囂。火車帶着巨大的慣性向前沖去,速度在令人心悸的摩擦聲中瘋狂降低。
世界陷入一片混亂的噪音風暴。
顧淮深根本無暇他顧。他撐起身體,低頭看向臂彎裏的林晚。觸目驚心的紅,正以恐怖的速度在她身下的淺色褲子上洇開,迅速擴大,像一朵在死亡土壤上急速綻放的詭異紅花。鮮血浸透了粗糙的碎石,染紅了她的衣褲,也迅速染紅了他抱着她的雙手,那溫熱的、粘稠的觸感,如同地獄熔岩般灼燒着他的皮膚和神經。
林晚的臉慘白如金紙,嘴唇褪盡了所有血色,只有細微的、痛苦的呻吟從她緊咬的齒縫間溢出,破碎得不成樣子。她的身體因劇痛而劇烈地痙攣、抽搐,每一次顫抖都讓身下的血泊擴大一圈。那雙曾清澈如水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和瀕死的灰敗,瞳孔在巨大的痛苦和失血中開始渙散。
“晚晚!看着我!看着我!”顧淮深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用力拍打她冰涼的臉頰,試圖喚回她一絲神智,但回應他的只有更加痛苦的呻吟和越來越微弱的呼吸。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攫住了他的心髒,幾乎要將他捏碎。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過“失去”的冰冷觸感,那感覺比任何刀鋒都要銳利。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猛地從林晚喉嚨裏迸發出來,如同瀕死天鵝的最後絕唱。她的身體繃緊到了極限,猛地向上弓起,隨即又重重落下,徹底癱軟在血泊之中。一股溫熱的液體洶涌而出,伴隨着濃烈的血腥氣。
一個小小的、沾滿粘稠血污和胎脂的嬰兒,落入了顧淮深下意識伸出的、同樣沾滿鮮血的手掌裏。
那嬰兒小得不可思議,皮膚是半透明的青紫色,渾身冰冷,沒有呼吸,沒有啼哭,像一具毫無生命氣息的脆弱偶人。
早產!大出血!
“救護車!叫救護車!!!” 顧淮深猛地抬起頭,血紅的雙眼如同地獄歸來的惡鬼,對着站台上已經控制住混亂局面、正奮力分開人群沖過來的保鏢和站務人員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聲嘶力竭,每一個字都帶着絕望的顫音,“快啊——!!救她!救我的孩子!!!”
他一手緊緊托着那個毫無聲息的、冰冷的小生命,另一只手將林晚冰冷癱軟的身體死死抱在懷裏,仿佛要將他身體裏所有的熱量都渡給她。他的西裝早已被鮮血浸透,黏膩地貼在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令人窒息。那張一貫冷酷、掌控一切的臉上,此刻只剩下無法掩飾的恐懼和毀天滅地的心痛,眼神破碎得如同摔在地上的琉璃。
保鏢們用最快的速度清空了通道。尖銳的救護車鳴笛聲由遠及近,如同救贖的號角,撕裂了火車站上空凝滯的死亡氣息。
顧淮深抱着林晚,托着那個小小的嬰兒,在醫護人員和保鏢的簇擁下,瘋了一般沖向剛剛停穩的救護車。他懷裏的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輕,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消散。他不敢低頭再看,只能死死地盯着前方救護車閃爍的藍光,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撐住!林晚!你給我撐住!”他貼在她冰冷的耳邊,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我不準你死!聽到沒有!我不準!”
救護車門重重關上,隔絕了外面混亂的世界。刺耳的鳴笛再次拉響,載着命懸一線的母親和生死未卜的早產兒,風馳電掣般沖向最近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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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第一醫院,手術搶救室外。
猩紅的“手術中”指示燈,像一顆懸在刀尖上的心髒,每一次微弱的光芒閃爍,都重重地砸在門外那個如同雕塑般佇立的男人心頭。
顧淮深身上的血跡已經凝固,在昂貴的深色西裝上形成大片大片深褐色的硬塊,散發出濃重刺鼻的鐵鏽味。他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爲過度用力而泛出慘白,手背上、臉頰上被碎石劃破的細小傷口已經結痂,如同爬行的蜈蚣,更添幾分狼狽和猙獰。他維持着同一個姿勢太久,身體僵硬得如同冰封的石塊,只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緊閉的、隔絕生死的門。
每一次手術室的門打開,哪怕只是護士匆匆進出,他那顆被恐懼和悔恨反復凌遲的心髒都會驟然縮緊,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顧總,”一個穿着黑色制服、神色同樣凝重的保鏢快步走近,在距離顧淮深兩步遠的地方停下,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不易察覺的沉重,“小少爺…送進NICU(新生兒重症監護室)了。情況…非常危急。醫生說,早產太多,體重過低,各器官發育極不成熟,還有嚴重的窒息史…生存率…很低。”保鏢艱難地吐出最後三個字,不敢去看顧淮深的臉色。
顧淮深的下頜線繃得死緊,牙關緊咬,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喘。生存率很低…那冰冷的話語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髒。他強迫自己轉動僵硬的脖頸,視線投向走廊盡頭那個方向——NICU所在的地方。那裏同樣亮着象征生命危急的紅燈。
“用一切代價!”顧淮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如同砂紙磨過粗糲的岩石,每一個字都帶着血腥氣,“把國內外最好的新生兒科專家,全部給我空運過來!設備、藥物,無論多貴,無論用什麼方法,我要最好的!保住那個孩子!聽到沒有?!”
“是!”保鏢肅然應聲,立刻拿出通訊器低聲布置。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帶着一種刻意營造的慌亂。
“淮深哥哥!”林薇的聲音帶着哭腔響起,她臉色蒼白,眼圈發紅,跌跌撞撞地撲過來,伸手就想抓住顧淮深的胳膊,“天啊!怎麼會這樣?姐姐她怎麼樣了?孩子…孩子還好嗎?我聽到消息嚇死了…”
顧淮深猛地側身,避開了她的觸碰。動作快如閃電,帶着毫不掩飾的厭惡和冰冷的距離感。他緩緩轉過頭,那雙深不見底、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刺向林薇。
那目光太過森寒銳利,帶着洞穿一切的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殺意,讓林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擔憂表情也瞬間凝固,一絲真切的恐懼從她眼底飛快掠過。
“你,”顧淮深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音節都裹挾着暴風雪般的寒意,“爲什麼會出現在火車站?”
林薇心頭猛地一跳,強行鎮定下來,擠出更多的淚水:“我…我擔心姐姐啊!她之前給我打電話,情緒很不對勁,說什麼…什麼都要結束了…我越想越怕,就想去火車站看看能不能找到她…誰知道…誰知道就看到…”她捂住嘴,發出壓抑的啜泣聲,“太可怕了…怎麼會這樣…”
“擔心?”顧淮深嘴角扯出一個冰冷至極的弧度,那笑容沒有絲毫溫度,只有刺骨的嘲諷,“林薇,收起你這套令人作嘔的表演。你以爲,你做的事,天衣無縫?”
林薇的啜泣聲戛然而止,身體不易察覺地微微一顫。“淮深哥哥…你…你在說什麼?我做了什麼?姐姐出事我也很難過…”
“下藥。”顧淮深盯着她,一字一頓,如同冰冷的鐵錘砸下,“僞造親子鑑定報告,篡改領養檔案。切斷沈墨私人醫院電源,幹擾通訊,制造混亂,方便你派去的人劫走林晚。”
他每說一句,林薇的臉就白上一分。她沒想到顧淮深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查到了這麼多!
“還有,”顧淮深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帶着巨大的壓迫感,將林薇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聲音壓得更低,卻更加危險,“那個拿着密鑰手鐲的男人,是你派去的。你想把林晚帶到哪裏?嗯?”
林薇被那森冷的目光逼得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退無可退。她臉上精心僞裝的擔憂和悲傷徹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慌亂和怨毒。
“我沒有!你血口噴人!”她尖聲反駁,聲音因爲恐懼而拔高,“是姐姐自己情緒不穩定!是她自己要尋死!跟我有什麼關系!那個手鐲…什麼手鐲?我不知道!”
“不知道?”顧淮深冷笑一聲,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垂死掙扎的螻蟻,“沒關系。很快,你會知道的。”他不再看她,對着旁邊待命的保鏢頭目冰冷下令:“把她看起來。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醫院半步,更不準靠近搶救室和NICU半步!還有,去把那個‘接人’的司機帶過來,我要親自‘問’!”
“是!”保鏢頭目立刻上前,面無表情地對林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態度強硬。
“顧淮深!你敢軟禁我?!你有什麼證據!”林薇又驚又怒,失態地尖叫起來。
顧淮深連一個眼神都吝於再給她,所有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那扇緊閉的搶救室大門上。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威懾力。兩個保鏢一左一右,強硬地“護送”着尖叫掙扎的林薇離開走廊。
混亂的走廊終於暫時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手術指示燈那令人心焦的紅光,以及空氣中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氣味。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滾燙的刀尖上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這次出來的是一位護士,她快步走向顧淮深,手裏拿着一份剛剛打印出來的報告單。
“顧先生,”護士的聲音帶着職業的冷靜,但眼神裏也透着一絲凝重,“這是早產兒的初步血型檢測報告。”
顧淮深的心髒驟然提到了嗓子眼,他幾乎是粗暴地一把奪過那張薄薄的紙。目光急切地掃過上面的數據。
**母親(林晚):A型**
**父親(顧淮深):B型**
**新生兒:O型**
O型!
顧淮深的瞳孔在瞬間收縮到了極致!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驚雷狠狠劈中!
A型血的母親和B型血的父親,怎麼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
生物學上,絕無可能!
這張輕飄飄的紙,此刻卻重逾千鈞,帶着毀滅性的力量,狠狠砸在他的眼前,砸碎了他最後一絲殘存的、關於那個孩子的渺茫幻想!也如同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他那顆本就因林晚的生死未卜而劇痛的心髒上!
荒謬!背叛!欺騙!巨大的恥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髒,瘋狂噬咬!
“呵…呵呵…” 低沉的、壓抑的、帶着瘋狂意味的笑聲,從他緊咬的齒縫間溢出。他捏着報告的手指因爲過度用力而劇烈顫抖,紙張在他掌心被揉捏成一團,發出刺耳的聲響。那張英俊的臉龐扭曲着,眼底翻涌起駭人的風暴——是滔天的怒火,更是被徹底背叛、被玩弄於股掌之上的錐心恥辱!
走廊另一端,被保鏢嚴密看守在休息室門口的林薇,透過門縫,恰好看到了顧淮深盯着血型報告時那瞬間劇變的、如同厲鬼般猙獰的臉色。她臉上的慌亂和怨毒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癲狂的、扭曲的得意笑容,無聲地在嘴角咧開。
成了!這把淬毒的匕首,終於,狠狠地、精準無比地,插進了顧淮深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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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U外的觀察走廊,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的鉛塊。
巨大的玻璃窗內,是另一個與死神搏鬥的世界。一排排恒溫保溫箱如同小小的水晶棺,裏面躺着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小生命。各種儀器閃爍着幽光,發出單調而規律的滴滴聲,維系着那微弱的生機。
顧淮深站在玻璃窗前,隔着冰冷的屏障,目光死死鎖定在其中一個保溫箱上。那個箱子裏,躺着他名義上的兒子——一個渾身插滿管子、皮膚青紫、小得幾乎看不見呼吸起伏的早產兒。血型報告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靈魂深處,恥辱、憤怒、背叛感如同毒藤般瘋狂滋長,纏繞得他幾乎窒息。然而,看着那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小生命在透明的箱子裏微弱地起伏,一種更深的、難以言喻的刺痛,又詭異地撕裂着那被怒火填滿的心髒。
“顧總,” 一個穿着深灰色西裝、氣質幹練沉穩的男人悄然來到他身後,聲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是顧淮深的私人助理兼首席安全顧問,趙霆。“您要的東西,以最高優先級拿到了。三份加急的DNA樣本比對報告。”
趙霆將手中一個印着權威鑑定機構標志的厚重文件袋,雙手遞到顧淮深面前。
顧淮深猛地轉過身,眼底翻涌的黑色風暴幾乎要將人吞噬。他沒有絲毫猶豫,一把奪過文件袋,手指帶着不易察覺的微顫,粗暴地撕開封口,抽出裏面那幾張決定性的紙張。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凍結。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帶着毀滅性的力量,一行行掃過冰冷的鑑定結論。
**報告一:樣本A(林晚)與樣本C(新生兒)**
**親子關系概率:99.9999%**
**結論:支持林晚爲樣本C(新生兒)的生物學母親。**
顧淮深捏着報告的手指關節再次泛出慘白。林晚是孩子的母親,這一點毋庸置疑。那血型…孩子生父的疑雲如同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
**報告二:樣本B(顧淮深)與樣本C(新生兒)**
**親子關系概率:0.0000%**
**結論:排除顧淮深爲樣本C(新生兒)的生物學父親。**
“排除親生”!
這四個冰冷的黑體字,如同四把燒紅的鋼錐,狠狠扎進顧淮深的眼球!他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頭,又被他死死地壓了下去。眼底的黑色風暴瞬間化爲一片死寂的冰原,極致的冰冷之下,是足以焚毀一切的熔岩!背叛!赤裸裸的背叛!那孩子…果然不是他的!林晚…她竟然真的…
滔天的怒火和恥辱感幾乎要沖破他的天靈蓋!他強忍着將報告撕成碎片的沖動,視線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着,死死地、帶着最後一絲毀滅性的瘋狂,移向最後一份報告——那份關於林晚和林薇身世之謎的終極判決!
**報告三:樣本A(林晚)與樣本D(林薇)**
**基因序列比對結果:高度吻合**
**結論:樣本A(林晚)與樣本D(林薇)存在同卵雙胞胎姐妹關系。**
時間,在這一刻被徹底凍結、碾碎。
顧淮深的呼吸,驟然停止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釘在那行結論上,如同被最強大的定身咒擊中,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倒流,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瞬冰冷地沉入腳底深淵!
同卵雙胞胎…姐妹關系?
林晚和林薇…是同卵雙胞胎?!
那個僞造的檔案…那張嬰兒照片…腳環上被調換的名字…林薇那刻骨的仇恨和瘋狂的算計…所有之前無法解釋的碎片,在這一刻,被這道驚雷般的結論,以一種荒誕而殘酷的方式,強行拼接在了一起!
不是林晚被調換!是林薇!檔案裏那個被抱走的、本該是“林晚”的女嬰,其實就是林薇自己!而被留下的那個“林薇”,才是真正的林家血脈!
林薇…她才是那個被偷換人生的假千金!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她害怕真相暴露,失去一切!所以她嫉妒林晚,哪怕林晚被她奪走了身份,過着卑微的生活,卻依舊得到了顧淮深的“關注”(哪怕她認爲是替身)!所以她處心積慮,布下這環環相扣的毒計,要將真正的林家女兒、她血脈相連的雙胞胎姐姐,徹底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不僅要林晚死,還要她身敗名裂,帶着“不貞”和“欺騙”的污名去死!甚至,連那個無辜的孩子,都是她用來離間、用來毀滅林晚的致命武器!
好狠!好毒!
“轟隆——!”
一聲巨響,如同顧淮深腦中炸開的驚雷!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冰冷的金屬牆壁上!堅硬的合金牆壁瞬間凹陷下去一個清晰的拳印,指骨破裂的劇痛傳來,卻絲毫無法抵消他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震撼、荒謬和被愚弄的滔天怒火!
“林!薇!” 這個名字,被他從齒縫間碾磨出來,帶着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和毀滅一切的殺意!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一陣激烈的騷動和女人失控的尖叫。
“放開我!你們憑什麼抓我?!顧淮深!你混蛋!你被那個賤人騙了!她生的野種根本不是你的!她就是個騙子!是個下賤的…”
是林薇!她不知怎麼掙脫了看守,狀若瘋虎地沖了過來,臉上精心修飾的妝容早已被淚水和不甘的憤怒扭曲,她指着玻璃窗內的保溫箱,眼神裏是淬了毒的快意和瘋狂。
顧淮深緩緩轉過身。
他臉上的暴怒和扭曲消失了,只剩下一種極致的、令人骨髓都爲之凍結的冰冷。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如同兩口埋葬了所有光線的寒潭,平靜無波地看向沖過來的林薇。他抬起那只剛剛砸在牆上、指節破裂滲血的手,將手中那份揭示一切的報告,如同扔垃圾一樣,輕飄飄地甩到林薇臉上。
紙張散開,清晰的鑑定結論,暴露在刺眼的廊燈下。
林薇下意識地接住飄落的報告紙,目光觸及那行“同卵雙胞胎姐妹關系”的結論時,她臉上所有的瘋狂、得意、怨毒,瞬間凝固!
時間仿佛靜止了。
她臉上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得幹幹淨淨,只剩下一種見了鬼般的、無法置信的慘白!她的眼睛瞪大到極致,瞳孔因爲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急劇收縮,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劇烈地搖晃起來,幾乎站立不穩。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她失聲尖叫,聲音尖銳得變了調,帶着絕望的嘶啞,“假的!這是假的!顧淮深你僞造的!你爲了那個賤人…”
“假的?”顧淮深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比任何咆哮都更具穿透力,“林薇,或者,我該叫你——被從醫院偷換出來的、真正的‘林晚’?”
這句話,如同最後一道判決,徹底擊潰了林薇!
她最後的心理防線轟然崩塌!精心僞裝了二十多年的假面被徹底撕碎!巨大的恐懼和身份被徹底顛覆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不——!!!” 林薇發出了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手中的報告紙被她瘋狂地撕扯成碎片,“我是林薇!我才是林家的大小姐!我才是!那個賤人…她才是假的!她是野種!是她搶了我的一切!是她!!” 她歇斯底裏地指着搶救室的方向,涕淚橫流,狀若瘋魔,“我才是真千金!我才是!我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有什麼錯?!她憑什麼?!她憑什麼得到你的關注?她憑什麼活着?!她和她那個野種都該死!都該死啊——!!”
這瘋狂的、自曝其罪的嘶吼,徹底坐實了一切!
周圍的保鏢、聞聲趕來的醫生護士,都被這驚天逆轉和惡毒的真相驚得目瞪口呆。
顧淮深眼底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厭惡,如同在看一堆肮髒的垃圾。
“堵上她的嘴。”他冰冷地下令,聲音裏沒有一絲波瀾,“報警。把所有的證據,連同她剛才的話,一字不漏,交給警方。”
保鏢立刻上前,用專業的手法迅速制服了瘋狂掙扎、嘶吼辱罵的林薇,用特制的束縛帶將她捆住,並捂住了她不斷吐出惡毒詛咒的嘴。林薇只能發出絕望而怨毒的“嗚嗚”聲,那雙曾經楚楚可憐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無盡的瘋狂和地獄般的恨意,死死地瞪着顧淮深,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混亂被迅速壓制。
顧淮深不再看那個被拖走的、徹底崩潰的女人一眼。他緩緩轉過身,重新將目光投向玻璃窗內那個脆弱的小生命,最後,落在了那扇依舊亮着紅燈的搶救室大門上。
風暴的中心,終於露出了它猙獰而荒誕的真相。
他挺拔的背影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無比沉重,那深褐色的血漬凝固在西裝上,像一塊塊無法愈合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