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的目的是什麼，爲什麼盯上我們？”
灰霧巨手死死攥着牆面上那滑膩的眼球，江天充滿威壓的語氣質問道。
“別動，動一下我就捏爆它，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眼睛才是你的本體吧？”
魒妖剛想有所動作就被江天發覺，它深知主動權已完全不在自己手中。
“殺了我又如何？”魒妖故作高深，聲音帶着嘲弄，“那個小女孩跟你一樣，都是怪物！”
江天眉頭緊蹙，攥着灰霧巨手的手指緊了幾分。
“你在說什麼屁話？誰是怪物一眼就看出來了吧？”
“咔..咔咔！”魒妖的發出齒輪笑聲，繼而說道，“那位大人絕不會錯的！只可惜我殺不了你們。”
那位大人？江天心頭一顫，還有幕後黑手？
“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江天厲聲追問，力量又重了幾分，牆上的眼球幾乎要被捏爆。
魒妖沒有回答，只見它的軀體劇烈地痙攣起來，那只被江天握在灰霧巨手的眼球竟開始散發紅光，並不斷膨脹，渾濁的眼球瞬間覆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
江天臉色驟變，他本能地調動體內的混沌魔息，試圖吞噬那股急劇膨脹的毀滅性能量。
但那能量就像是上了鎖一樣，根本無法被吞噬！
“該死！”江天暗罵一聲，他果斷離開牆體，奔向奄奄一息的黎羽。
江天一把抄起黎羽開始僵硬的身體，爆發出全部速度，朝着巷子另一端的江邊狂奔。
轟！！！
不到十秒，一發震耳欲聾的巨響在剛剛的巷子裏炸開。
無數黑色雜質迸發而出，如同高度硫酸一樣，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盡管江天第一時間運用了混沌迷霧纏繞全身，可那放射物腐蝕性過於強大，以至於他的背部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潰爛。
離巷子百米遠的江邊。
江天將黎羽輕輕放在一處相對幹燥的亂石堆旁。
他忍着劇痛，目光復雜的看向黎羽。
黎羽仰面躺着，斷臂處的血不再滴落，而他的臉卻已如死灰，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
他的眼睛半睜着，瞳孔渙散，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江天知道他已經到了瀕死之際，語氣盡量祥和的說：“我可以爲你做些什麼？”
“咳咳...”
黎羽神色痛苦的咳了口血，眼皮艱難地抬起，試圖看清江天的模樣。
“你小子..”他聲音氣若遊絲，帶着濃重的自嘲說道，“我要早知道你是神契者，我就不碰這灘渾水了..那魒妖至少是二階水平，竟被你那麼輕鬆的搞定了。”
江天看着他那張瀕死的臉，心裏並不是滋味。
“多虧你出現，不然剛剛的情況我會覺得很棘手。”
這是實話，若非黎羽引開了魒妖，在那狹小的屋子裏，他很難護住安禾周全。
黎羽扯動了一下嘴角，他想笑，但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罷了，事已至此...因公殉職應該也有不少撫恤金了。”
江天沒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黎羽渙散的目光投向漆黑的天空，眼角滑落着淚水。
“小子...”他的聲音更輕了，帶着哽咽的顫抖，“回頭上報晦域閣..我的編號是00198。”
江天已經不太能聽清他的聲音，便蹲了下來將腦袋靠了過去。
他用力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如果..你見到我的女兒，告訴她，她爸爸..賺到錢給她治病了，爸爸..是個英雄。”
江天用力的點了點頭：“一定會的。”
江天話音未落，黎羽胸口最後那點微弱的起伏便徹底停止了。
他半張着嘴，眼睛依舊死死地睜着，江天不知道那是不甘還是恐懼。
江天沒有過多揣測，只是輕輕將手覆上了死者的眼瞼，緩緩合攏。
莫名的情緒在江天的胸腔翻涌，過去的他篤定的認爲，當晦域使僅僅只是爲了逃離階層。
直到這晚，他遇見了這位寧願犧牲自我，也要保護他們的晦域使。
是什麼信念促使着他，去做到付出自己的生命來保護那些素不相識的人。
這到底是愚蠢還是偉大？
江天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這份人情，再也還不上了。
就在這時，黎羽胸前別着的傳呼機突然亮起一點刺目的紅光，在昏暗的夜中格外醒目。
“老黎？老黎？你負責的轄區剛剛能量波動異常，是不是發生了動亂？收到請回復！”
傳呼機裏傳來焦急的聲音。
現場沉默，偶有蟋蟀發出的吱吱聲。
“老黎？說話啊！我們現在已經派人去探查了，收到請回復！
“滋...滋”
聲音被電流聲中斷。
江天盯着那閃爍的紅燈，遲疑片刻，他伸出手，按下了傳呼機的通話鍵。
“編號00198，爲保護群衆與二階魒妖同歸於盡。”他的聲音異常清晰，也異常平靜，“現在遺體在13號巷子盡頭的江邊，請派人來接送。”
傳呼機那頭瞬間炸了鍋：“什麼！你是誰，你說老黎死了？喂？喂！說話啊！”
江天沒有應答，只是將傳呼機重新別回黎羽胸前那身溼透的制服上。
這是他能爲這個素昧平生的男人做的最後一件事，至少這樣的話也能領個“烈士”的稱號了。
江天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躺在冰冷亂石堆中的身影，轉身一步步沒入巷道的陰影裏。
屋內一片狼藉，江天靠在沒有門的門框上，喘了口氣，疲憊地喚了聲：“小菜包。”
與此同時，在天花板上的那片灰霧迅速散開，無聲無息地回到了他的體內。
床底下傳來細微的窸窣聲，安禾小心翼翼地探出頭，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認安全後，她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了出來，飛快地沖向江天。
瘦小的身軀帶着微涼的溫度，猛地撞進他懷裏。
江天僵了一下，隨即緩緩的抬手右手抱緊了安禾，這是他第一次感到自責與害怕，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只是凡人，那剛剛也許就沒命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裏面還有人嗎？晦域閣辦案！”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江天鬆開安禾，把她護在身後。
三個人影出現在門口，領頭的是一個穿着黑色制服的中年人，那正是白天晦域閣的考核官之一的李沫。
李沫的目光快速掃過一片狼藉的屋內，最後落在江天和他明顯受傷的左臂上，眉頭緊鎖。
“是你？”他一下就認出了江天，“我們接到報案，說你們這裏受到了墮魔者的襲擊，你的傷勢要緊嗎？”
“我的問題不大。”他嘆了口氣，自責的說道，“多虧了一位巡邏的晦域使出現...不然我想我現在就不能這麼輕鬆的和你說話了。”
他刻意模糊了黎羽的身份和結局，還有隱瞞了自己背部的傷勢。
李沫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沉重，眼神黯淡下去。
“沒什麼事就好，至少..老黎的犧牲是值得的。” 說着，他仰天嘆了口氣，“唉，只是可憐了他的女兒了，本來就患上了情感失調綜合症，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家裏人交代啊！”
“情感失調綜合症？”江天捕捉到這個陌生的詞，眉頭下意識地蹙起，“這是什麼病？”
李沫收回目光，看向江天，科普道：“換作舊時代，這個病被稱爲情感障礙症，只是在那個時候，這個病還不算絕症，而現在，這個病非常的棘手。”
“舊時代？”江天追問，“那個楚神醫也治不好嗎？”
李沫搖頭說道：“小子，不是所有人都看得起楚神醫的。”
“因爲沒錢？”
李沫的目光在江天臉上停留了片刻，帶着苦澀的哼了一聲，“因爲沒命。”
“這是..”
江天還想再問，但李沫顯然不想再多說了，揮了揮手打斷了江天。
“該問的和不該問的我都告訴你了，今天老黎給你提前上了一課，晦域使可是一種死亡率極高的職業，你要真想幹這行，就給我做好心理準備，一旦參加了最終考核，就沒有回頭路了。”
說完，他也不等江天回應，對身後的兩人示意了一下，轉身就離開了。
江天站在門口，看着李沫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他自然不是在擔心最終考核的事情，而是他非常好奇，那個楚漠河到底是什麼來頭。
“情感障礙症嗎？” 他嘀咕了一聲，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身後緊緊抓着自己衣角的安禾身上。
還有，那魒妖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誰？它能看出自己是怪物也很正常，但爲什麼會說安禾也是怪物？
“嘶-”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嚴重的信息超載幾乎要將江天的腦袋撐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