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玄玉祭壇上,林楓(林玄霄)緩緩挺直了脊梁。
凝元境初期的氣息如同蘇醒的火山,在他體內奔流咆哮,遠比引氣境強大數倍的真氣凝練如汞,在拓寬堅韌的經脈中奔騰不息,發出江河奔涌般的低沉轟鳴。每一次心跳,都帶動着磅礴的生命力沖刷全身,之前闖關留下的暗傷、強行爆發的隱痛,在這股新生力量的滋養下迅速平復、愈合。
掌心中,那塊暗金色的神兵碎片安靜地躺着,邊緣鋒銳,流淌着亙古的悲愴與不屈的鋒芒。它不再灼熱刺痛,反而傳來一種血脈相連的溫潤感,仿佛沉寂了十萬年的凶獸,終於等到了主人的召喚。絲絲縷縷精純而凌厲的鋒銳之氣,正主動從碎片中溢出,無聲無息地融入林楓的真氣,使其帶上了一股無堅不摧、破滅萬法的特質!
然而,力量的增長並未帶來絲毫喜悅。
識海深處,那場十萬年前的記憶殘影,如同最殘酷的烙印,一遍遍回放!柳清霜燃燒本源、以身擋劫、神骨寸碎的畫面,她最後那眷戀、釋然的眼神,以及那句刻入靈魂的誓言——“以吾骨爲契,護君萬世長安”……每一次回放,都如同萬把鋼刀在神魂中絞動!
恨意崩塌,化作無邊的劇痛與撕心裂肺的愧疚!原來十萬年的滔天恨意,竟是建立在至親至愛之人以生命和神骨爲代價的守護之上!這真相,比剜骨之痛更甚萬倍!
“蝕日盟…叛徒…”林楓緊握着神兵碎片,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發出咯咯的聲響。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流,從他身上彌漫開來,瞬間壓過了大殿內殘留的星辰輝光!那四尊被斬碎、散落在地的守護傀儡殘骸,在這股殺意下仿佛都在瑟瑟發抖!
復仇的目標,前所未有的清晰!林家那些螻蟻的欺辱,只是開胃小菜!真正的血債,是十萬年前導致柳清霜犧牲的蝕日盟和那個叛徒!是造成這一切悲劇的根源!
“清霜…”林楓低聲念着這個名字,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愧疚、心疼、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被強行壓抑在滔天殺意之下的復雜情愫,在心頭翻涌。“你守護了我十萬年…這一世,換我來!蝕日盟…還有那些傷害過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猛地抬起頭,瞳孔深處,那兩點金焰不再僅僅是憤怒的燃燒,而是化作了兩輪冰冷的、燃燒着毀滅意志的太陽!凝元境的力量與神帝的殺意完美交融!
沒有再看這空曠寂寥的星辰大殿一眼,林楓轉身,步伐沉穩而堅定,一步步走下九層玄玉祭壇。每一步落下,都帶着千鈞之力,仿佛要將這承載着痛苦記憶的地方徹底踏碎。
穿過布滿傀儡殘骸和戰鬥痕跡的甬道,重新回到入口的石室。外界的氣息滲透進來,帶着雨後山林特有的清新與…一絲隱約的血腥味?
林楓眼神冰冷。林家…是時候徹底清算了!就用你們的血,祭奠我新生的力量,也作爲向蝕日盟討還血債的第一聲號角!
他引動血骨印記,幽暗的洞口無聲開啓。
……
林府,外院演武場。
三日之期已過。
演武場上空蕩蕩的,只有冰冷的雨水沖刷着青石板。林楓那日冷酷的宣言——“凡辱我、欺我、欲置我於死地者…三日之內,自己滾到外院演武場跪下請罪,自斷一臂,可活!”——如同一個巨大的諷刺,懸掛在每一個林家人心頭。
沒有人來請罪。
恐懼過後,是僥幸,是觀望,是林家高層強行彈壓下滋生的一絲不屑。
“那小子肯定死在後山禁地了!三天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就是!禁地裏有凶獸,他一個廢物闖進去,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哼,虛張聲勢罷了!就算他走了狗屎運沒死,難道還敢真跟整個林家作對?震嶽家主和幾位長老可都是凝元境高手!”
“寒潭境那邊收獲不小,家族實力大增,還怕他一個野小子?”
類似的議論在仆役和下人中流傳,那些曾欺辱過林楓的人,心中的恐懼漸漸被一種病態的得意取代。他們選擇性地遺忘了林莽慘死的景象,沉浸在“林楓已死”或“他不敢回來”的幻想中。
內院,家主林震嶽的書房。
氣氛卻遠不如外界那般“輕鬆”。
林震嶽臉色陰沉地坐在主位,手指煩躁地敲擊着桌面。下方,林震山雙眼布滿血絲,如同困獸。其他幾位長老也面色凝重。
“派去後山禁地邊緣探查的人回來了嗎?”林震嶽沉聲問道。
“回來了。”一位負責情報的長老低聲道,“沒敢深入太遠,但…在禁地入口附近,發現了新鮮的腳印和…打鬥痕跡!還有…一具被吸幹血液的護衛屍體,像是葬天血藤所爲!”
書房內瞬間一片死寂!
新鮮的腳印!打鬥痕跡!葬天血藤!
這意味着什麼?林楓不僅沒死,他還從禁地裏出來了?!
一股寒意瞬間竄上所有人心頭!
“不可能!那廢物怎麼可能從禁地活着出來?!還招惹了葬天血藤?!”林震山失聲咆哮,聲音卻帶着一絲顫抖。
“寒潭境那邊…我們的人損失不小,收獲…並沒有預期中那麼大。”另一位長老憂心忡忡地補充,“城主府和趙家虎視眈眈,若此時林楓再…”
“夠了!”林震嶽猛地打斷,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不管他死沒死!不管他有什麼奇遇!此子絕不能留!傳令下去!全府戒備!所有凝元境長老,包括我,全部坐鎮核心區域!開啓家族防御陣法!只要他敢出現,格殺勿論!我就不信,他一個引氣境,能翻得了天!”
命令下達,帶着一絲色厲內荏的瘋狂。林家這台機器,在恐懼的驅動下,開始全力運轉。一道道命令傳出,護衛調動,陣法樞紐處靈石嵌入,凝元境長老的氣息隱隱升騰,籠罩在內院上空。
風雨欲來!
……
林家最偏僻角落,那間破敗的柴房。
吱呀——
腐朽的木門被一只沉穩有力的手推開。
林楓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換上了從林莽院中取來的黑色勁裝,溼透的衣衫緊貼着挺拔的身軀,勾勒出流暢而蘊含着爆炸性力量的線條。雨水順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卻無法沖刷掉他臉上那冰封般的冷漠和眼中燃燒的毀滅金焰。
他回來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是平靜地推開了這扇象征着他過去屈辱的門。
柴房內,一切如舊。冰冷的草堆,布滿灰塵的角落。但空氣中,卻彌漫着一股若有若無的…人氣?似乎在他離開後,有人進來過?還留下了一絲極淡的、冰冷的、熟悉的氣息…
柳清霜?!
林楓眼神一凝,神念瞬間掃過整個柴房。在草堆角落,他發現了一點微不可察的冰晶碎屑,以及…一枚被灰塵半掩的、極其普通的黑色石子。
他走過去,撿起石子。入手冰涼,並無特殊。但當他的神念仔細探查時,卻在石子內部,感應到了一道微弱卻精純到極致的封印!封印手法…正是柳清霜的寒冰神紋!
她來過!在他離開的這幾天,她來過這間柴房!留下了這枚石子!
爲什麼?她留在這裏做什麼?
林楓嚐試用真氣沖擊,封印紋絲不動。用神念探入,也如同泥牛入海。他眉頭緊鎖,目光落在掌心那暗金色的神兵碎片上。心念微動,一縷融合了碎片鋒銳之氣的真氣,小心翼翼地探向石子內部的封印。
嗡!
當那縷帶着神兵碎片特有氣息的真氣觸碰到寒冰封印的刹那,封印如同冰雪消融般,無聲無息地解開了!
石子內部,並非什麼寶物,而是一幅微縮到極致的、由神念烙印而成的立體地圖!地圖清晰地標注了林府核心區域——議事廳、藏寶閣、家族祠堂的位置!更重要的是,在地圖上,幾個關鍵節點被用猩紅的光點特別標記出來!旁邊還有一行微小的神念注釋:
> **“戌時三刻,坤位,離火節點,靈氣流轉滯澀三息。乾位,玄水陣眼,靈石靈力枯竭未及更換。”**
> **“藏寶閣三層,‘玄龜鎮嶽陣’核心陣盤,西南角陣紋有細微裂痕,爲三十七年前妖獸襲擾時遺留。”**
這是…林府防御陣法和守護禁制的弱點!而且是實時更新的、即將發生的短暫漏洞!
林楓的心髒猛地一跳!
柳清霜…她不僅來過,還留下了這個!她是在幫他!幫他攻破林家的烏龜殼!爲什麼?她不是應該恨自己嗎?還是說…她也在等待着什麼?
蝕日盟的陰影瞬間浮上心頭!柳清霜的反噬…蝕日盟的追殺…林家…這一切是否都是她計劃中的一環?她留下這些弱點,是希望自己更快地解決林家這個“麻煩”,然後…去面對更大的危機?
無數的疑問在腦中翻騰,但林楓的眼神卻愈發冰冷銳利!
無論柳清霜出於何種目的,這份“禮物”,他收下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雨勢漸小,灰蒙蒙的天空下,時辰…已近戌時(晚上七點)!
“戌時三刻…還有一刻鍾。”林楓低聲自語,聲音如同寒鐵摩擦。
他閉上眼,神念沉入那幅微縮地圖,將那幾個猩紅光點標注的致命弱點,以及柳清霜留下的注釋,牢牢刻印在神魂之中!同時,體內凝元境初期的真氣如同蘇醒的怒龍,開始沿着《玄霄神訣》的初始路線加速運轉!一絲絲暗金色的鋒芒在真氣中流轉,那是神兵碎片賦予的破滅之力!
掌心,那塊暗金碎片仿佛也感應到了主人升騰的殺意,發出低沉的嗡鳴,鋒銳之氣內斂,卻蓄勢待發!
一刻鍾的時間,轉瞬即逝。
戌時三刻!
林楓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瞳孔深處,兩點金焰如同實質的熔岩,噴薄欲出!
“時間…到了!”
他一步踏出柴房,身影瞬間融入冰冷的雨夜之中,如同最幽暗的影子,朝着林府核心區域,那個標注着第一個致命弱點——**坤位,離火節點**的方向,疾馳而去!
復仇的號角,由凝元鑄就的鋒刃,攜着十萬年的血債與滔天殺意,正式吹響!林家的血夜,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