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宗,懸於九天罡風之上的縹緲聖境。萬仞孤峰刺破雲海,瓊樓玉宇隱現霞光,靈禽清唳,道韻天成。此刻,宗門核心區域象征無上權柄的“凌霄正殿”內,氣氛卻有些微妙。
殿首,宗主雲瀾真人須發皆白,面容清癯,氣息淵深如海,端坐於星辰玉座之上,目光平靜地注視着殿中卓然而立的青年。兩側,數位氣息磅礴、或仙風道骨或氣勢迫人的聖地長老分列而坐,目光審視中帶着探究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震動。
林楓,一襲簡單的玄色弟子常服,身姿挺拔如孤峰青鬆。他臉色依舊帶着幾分大戰後的蒼白,但眼神卻已沉澱得如同萬載寒潭,深邃、平靜,不起波瀾。方才殿外,那來自大長老一脈、號稱核心弟子前三的“驚鴻劍”楚風,攜化海境巔峰之威,以劍心通明之境悍然出手試探,劍光如銀河倒卷,意圖給這新晉的“聖子”一個下馬威。
然而,結果卻讓所有暗中關注者倒吸一口涼氣。
林楓甚至未曾拔劍,亦未動用那傳聞中強橫無比的肉身之力。他只是在那璀璨劍光臨體的刹那,微微抬眸,目光如兩道沉寂了十萬載的冰冷神鋒,驟然刺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沒有絢爛的能量爆發。
只有一聲仿佛琉璃碎裂的細微輕響。
楚風那引以爲傲、澄澈通明的劍心,在林楓那蘊含着神帝意志、歷經無盡歲月與殺戮洗禮的目光凝視下,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鏡湖,瞬間布滿裂痕!他凝聚到巔峰的劍勢驟然潰散,手中名劍“驚鴻”哀鳴震顫,整個人如遭重錘,悶哼一聲,臉色煞白地連退七步,每一步都在堅逾精金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凹痕,嘴角已然溢血!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茫然!
僅僅一眼!
一眼破劍心!
滿殿皆寂。落針可聞。
先前還帶着審視甚至些許輕視目光的長老們,此刻眼中只剩下凝重與深深的忌憚。此子,絕非池中之物!其意志之堅韌,神魂之強橫,簡直駭人聽聞!
“好了。”雲瀾真人溫和的聲音打破沉寂,帶着撫平波瀾的力量,“楚風,你劍心還需磨礪,下去靜修吧。”他看向林楓,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贊許,“林楓,入我凌霄宗,授‘凌霄聖子’之位,享核心傳承,入‘問道峰’修行,資源配額等同長老。此乃宗門令牌與《凌霄真解》前六卷,望你勤修不輟,不負此位,亦不負我凌霄之名。”
一枚流淌着紫金霞光的令牌和一卷非金非玉、散發着浩瀚道韻的玉冊緩緩飛向林楓。
“謝宗主。”林楓平靜接過令牌與玉冊,聲音聽不出太多波瀾。聖子之位?問道峰?這些在旁人眼中夢寐以求的榮耀與資源,於他而言,不過是復仇路上暫歇的驛站和必要的工具。他的目光,看似落在令牌之上,實則神識早已如無形的蛛網,悄然覆蓋整個大殿,捕捉着每一縷氣息的波動。
就在剛才楚風出手試探的瞬間,他敏銳地察覺到,在左側那位氣息陰鷙、面色略顯蒼白的三長老“陰骨老人”身上,掠過一絲極其隱晦、卻與他掌心那叛徒烙印同源的污穢氣息!雖然一閃即逝,並被其本身陰冷的功法氣息完美掩蓋,卻逃不過林楓十萬年磨礪出的神帝感知!
蝕日盟的暗子,果然已經滲透進了聖地高層!而且地位不低!
“陰骨長老似乎對此子頗感興趣?”坐在雲瀾真人右下首,一位面容方正、氣息剛猛如烈日的大長老“烈陽尊者”忽然開口,目光如炬,掃向陰骨老人。顯然,他也察覺到了陰骨老人方才那一絲異常的關注。
陰骨老人枯槁的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聲音沙啞:“呵呵,如此良才美玉,萬年罕見,自然要多看兩眼。只是……”他渾濁的三角眼轉向林楓,帶着一絲陰冷的探究,“聖子神魂似乎有異?方才破楚風劍心,那意志之力……霸道得有些不像此界傳承啊。”
誅心之言!直指林楓可能身懷“魔功”或“異界傳承”!
殿內氣氛瞬間一凝。幾位長老的目光再次聚焦林楓。
林楓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平靜無波,甚至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蒼白與疲憊:“長老慧眼。晚輩早年曾誤入一處上古絕地,神魂受創,得遇殘缺古法,方得以苟活,並磨礪出些許駁雜意志。此法霸道傷身,隱患極大,晚輩亦深受其苦,正欲借聖地無上玄功化解沉痾。”他話語誠懇,將神帝意志歸咎於“上古絕地”與“殘缺古法”,既解釋了異常,又暗示了“隱患”和尋求聖地庇護的意圖,合情合理。
“原來如此。”雲瀾真人微微頷首,目光深邃,“古法雖強,根基方爲本。入我凌霄,《凌霄真解》乃無上正法,當可助你梳理根基,化解隱患。”
“弟子謹記。”林楓躬身。
一場無形的交鋒,在雲瀾真人的定調下暫時平息。陰骨老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不再言語。
儀式結束,林楓在一位核心執事的引領下,前往問道峰聖子專屬洞府。問道峰位於聖地靈氣最濃鬱的祖脈核心之一,洞府名爲“聽濤”,坐落於雲海翻涌的孤崖之上,推開窗便是萬丈深淵與奔騰的雲海,氣象萬千。
揮退執事,林楓獨立崖邊。罡風烈冽,吹動他玄色衣袍。他攤開手掌,看着那枚紫金聖子令,眼神冰冷。聖地資源、問道峰、聖子身份,這些都是他需要的跳板。但蝕日盟的暗子如同附骨之蛆,陰骨老人……還有那大長老烈陽尊者,似乎也對陰骨有所懷疑?聖地內部,暗流比想象中更深。
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快地恢復力量!《凌霄真解》前六卷在識海中流淌,確實玄奧精深,直指聖境大道。但這還不夠!他需要的是足以碾壓叛徒、踏平蝕日盟的力量!
心念一動,林楓從懷中取出一物——並非聖子令,而是那枚在葬天陵深處所得、布滿裂痕、氣息黯淡的劍形碎片!前世神兵“斬道”的殘魂!之前在黑水遺跡,正是依靠它才斬破血影的蝕日魔光。
“老朋友……”林楓指尖拂過劍身冰冷的裂痕,感受着其中沉寂卻依舊不屈的微弱劍意,“沉寂十萬載,該醒了。以此聖地祖脈靈氣爲薪,以《凌霄真解》爲引,助你重聚鋒芒!”
他將斬道殘片置於洞府聚靈大陣的核心陣眼,同時運轉《凌霄真解》起始篇。刹那間,整個問道峰積攢了萬載的磅礴祖脈靈氣如同受到帝皇召喚,化作肉眼可見的乳白色洪流,瘋狂涌入洞府,被那枚殘片貪婪地吞噬!殘片上的裂痕,在浩瀚靈氣和真解法力的滋養下,竟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彌合了一絲絲!一股微弱卻更加凝練的鋒銳之意,開始在其中悄然復蘇!
林楓盤膝而坐,一邊以聖地正法穩固剛剛突破的神藏境修爲,梳理因心魔劫而動蕩的神魂,一邊分心引導祖脈靈氣滋養斬道殘片。他的氣息在《凌霄真解》的運轉下,變得中正平和,浩大光明,完美地掩蓋了識海深處那縷日益精純的神帝意志,以及掌心那枚愈發清晰的叛徒烙印。
潛龍入淵,蟄伏問道峰。
他以聖地玄功爲衣,以聖子身份爲盾。
暗地裏,神帝的鋒芒與復仇的火焰,正借助這方聖地的底蘊,悄然重鑄,等待着破淵焚天的那一刻。
蝕日盟的暗子?
聖地內部的傾軋?
待他神兵重鑄,修爲盡復之時,這一切,都不過是帝路之上的……些許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