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寂滅淵”入口,如同巨獸張開的漆黑大口,吞吐着冰冷死寂的罡風。作爲凌霄宗最爲凶險的幾處禁地試煉場之一,此地曾是上古戰場一角,隕落了無數大能,怨煞之氣沉積萬古,扭曲時空,滋生無數詭異凶物。唯有神藏境以上的核心弟子或長老,方有資格申請進入,尋求突破機緣或采集稀有靈材。

此刻,林楓獨自一人,踏入了這片連光線都被吞噬的絕域。陰冷刺骨的風如同無數亡魂的哀嚎,刮在護體靈光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腳下並非實地,而是漂浮在無盡黑暗中的破碎星辰碎片和巨大骸骨,稍有不慎便會墜入永恒的虛無。

他並非爲突破而來。目標明確——尋找能引動體內至尊骨殘存氣息的戰場遺痕!陰骨老人那若有若無的窺視,聖地內潛在的暗流,都讓他迫切地需要印證心中的猜測,需要更清晰的指引,揪出蝕日盟在聖地的根!

憑借着掌心那枚叛徒烙印的微弱感應,以及對戰場煞氣的敏銳直覺,林楓在死寂的虛空中穿梭,避開一處處扭曲的時空陷阱和潛伏的怨煞凶靈。他的速度極快,身影在破碎的星辰與巨大的龍骨間閃爍,如同行走在幽冥的幽靈。

越往深處,那股源自上古戰場的慘烈怨氣就越發濃重,幾乎凝成實質的黑霧,侵蝕着靈光,試圖鑽入神魂。尋常神藏境修士在此,恐怕早已心智動搖,寸步難行。但對經歷過十萬年混沌孤寂和神朝崩滅的林楓而言,這點怨煞,不過是微風拂面。

突然!

一股極其隱晦、卻令他神魂深處猛地悸動了一下的污穢氣息,出現在左前方一片巨大的、如同山巒般的黑色玄武岩殘骸附近!

林楓眼神一凝,悄無聲息地靠近。

只見那巨大的玄武岩表面,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恐怖爪痕,深達數丈,殘留着暗紅粘稠、如同幹涸污血的痕跡!痕跡中散發出的氣息,陰冷、污穢、帶着強烈的侵蝕性,與他掌心的叛徒烙印、與黑水遺跡中血影的蝕日魔光,同源而出!甚至……更加精純古老!

是蝕日盟的手筆!而且,是極其強大的存在留下的!時間……似乎並不久遠!

林楓指尖拂過一道爪痕,冰冷污穢的氣息試圖侵蝕,卻被其體內神火自行焚滅。他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在爪痕最密集的中心區域,發現了異常——那裏的空間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如同水波般的扭曲,絲絲縷縷的暗紅污穢正從扭曲的中心緩慢滲出,如同傷口在流血。

“空間節點?被強行撕開過?他們在寂滅淵深處……尋找什麼?”林楓心中警兆頓生。蝕日盟對聖地的滲透,遠超他的預估!連這等核心禁地都敢染指!

就在他全神貫注探查這處蝕日盟留下的痕跡時——

嗡!!!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抗拒的悸動與劇痛,毫無征兆地在他心口炸開!仿佛沉寂了十萬年的火山驟然噴發!

“呃!”林楓悶哼一聲,身形猛地一晃,臉色瞬間煞白如紙!他死死捂住心口,那裏,是曾經被柳清霜剜去至尊骨的位置!此刻,那早已空蕩的骨腔深處,殘留的絲絲縷縷血骨本源,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敲擊,又像是被投入滾燙的熔爐,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與共鳴!

這共鳴並非來自眼前的蝕日污穢,而是源自這片寂滅淵更深處、更古老、更核心的區域!一股微弱卻無比純淨、無比悲愴、無比熟悉的守護氣息,跨越了時空的阻隔,穿透了蝕日污穢的封鎖,如同泣血的呼喚,與他體內的殘骨本源瘋狂共振!

那氣息……是柳清霜!是她刻在骨血深處的守護誓言之源!

共鳴越來越強烈,劇痛如同潮水般沖擊着林楓的識海,將他強行拖入一片光怪陸離、碎片紛飛的記憶洪流!

眼前的景象轟然破碎、重組!

不再是死寂的寂滅淵,而是……一片燃燒着滅世之火的破碎神庭!

金碧輝煌的宮殿在恐怖的能量沖擊下如同沙堡般崩塌,天穹被撕裂,露出混沌的虛空。無數神魔般的身影在廝殺、哀嚎、隕落!神血染紅了殘破的星辰!

畫面中心,是兩道人影!

一道,正是十萬年前,神威蓋世、身披染血帝袍的林玄霄!他手持斷裂的“斬道”神劍,周身神焰黯淡,氣息衰敗到了極點,帝袍破碎,露出深可見骨的恐怖傷痕,金色的神血不斷流淌。他正被數道散發着滔天魔威、氣息與蝕日盟同源的身影圍攻,岌岌可危!

而另一道,是柳清霜!

但畫面中的她,不再是那個冰冷絕情的剜骨者,而是……渾身浴血,眼神卻亮得驚人,充滿了決絕與無盡悲慟!

她不顧一切地沖向林玄霄的方向,卻被一道更加強大、散發着令人作嘔污穢氣息的暗紅魔影攔住!那魔影的面容模糊扭曲,但林楓的靈魂在咆哮——就是他!那個叛徒!

“滾開!”柳清霜嘶聲厲喝,手中神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華,竟暫時逼退了那道魔影!

趁着這刹那的空隙,她猛地回頭,看向深陷重圍、氣息奄奄的林玄霄,眼中是刻骨的愛戀與撕心裂肺的痛楚!一滴晶瑩的淚珠混合着嘴角溢出的神血滑落。

下一刻,她做出了一個讓林楓神魂俱裂的動作!

她猛地將手中神劍倒轉,劍尖閃耀着刺目的本源之光,毫不猶豫地、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不——!!!”幻境中的林玄霄發出絕望的嘶吼,卻被敵人的攻擊死死拖住,目眥欲裂!

嗤——!

神劍透體而過!沒有鮮血噴濺,只有一道璀璨到極致、蘊含着無盡守護意志的純白神骨虛影,被硬生生從她體內剝離出來!神骨之上,以心頭精血爲墨,神魂爲引,正飛速鐫刻着古老的誓言符文——**“以吾骨爲契,護君萬世長安”**!

剝離神骨的痛苦讓柳清霜的身體劇烈顫抖,臉色瞬間慘白如金紙,氣息暴跌!但她的眼神卻更加瘋狂決絕!她雙手結印,燃燒着最後的神魂本源,將那枚剛剛剝離、刻滿了守護誓言、散發着柔和卻堅韌光芒的神骨,化作一道流光,無視空間距離,狠狠打入了林玄霄瀕臨崩潰的神源核心深處!

“活下去……玄霄……等我……”她最後看了一眼林玄霄的方向,眼神溫柔而眷戀,隨即被無盡的痛苦和那叛徒魔影重新籠罩的污穢魔光徹底淹沒……

轟——!!!

幻境畫面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轟然炸裂!

林楓(林玄霄)猛地睜開雙眼,瞳孔劇烈收縮,裏面倒映着寂滅淵永恒的黑暗,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他捂住心口,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不是因爲殘留的共鳴劇痛,而是因爲那幻境中揭示的、顛覆了他十萬年認知的、血淋淋的真相!

不是背叛!

是犧牲!是剜心刻骨的守護!

她用自己的神骨,刻下守護的誓言,植入了他的本源!爲他換來一線轉世之機!而她自己……承受了剝離神骨、神魂重創、以及那叛徒無盡的怒火與……那隨之而來的、糾纏十萬年的恐怖詛咒!

“爲……什麼……”林楓的聲音幹澀沙啞,如同砂紙摩擦,帶着難以置信的震顫和一種靈魂被撕裂般的痛楚,在死寂的深淵中低低回蕩。

原來……那剜骨之痛,並非對他(林楓)的羞辱與掠奪……而是柳清霜爲了喚醒他體內這枚守護之骨的力量?爲了引動葬天陵?爲了……讓他這神帝殘魂,真正在轉世身中覺醒?!

就在這時——

“桀桀桀……好強的神魂波動!好精純的守護本源氣息!看來……這寂滅淵深處,還藏着意想不到的寶貝啊!”一個陰冷、沙啞,帶着毫不掩飾貪婪的聲音,如同毒蛇般從林楓身後的黑暗中傳來。

一股化海境巔峰的陰冷氣息,伴隨着濃鬱的蝕日污穢,驟然鎖定了他!

林楓猛地轉身,眼中尚未散盡的驚濤駭浪瞬間凍結,化爲比寂滅淵更深的、足以冰封靈魂的殺意寒芒!

只見不遠處一塊漂浮的星辰碎片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身影——枯槁如柴,面色蒼白,三角眼中閃爍着毒蛇般的幽光,正是那凌霄宗三長老,陰骨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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