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京城西郊，七號線廢棄地鐵站。
月光如水銀瀉地，卻照不透站台入口那黑洞洞的深淵。空氣中彌漫着鐵鏽、腐爛的落葉和一種被時間遺忘的陳腐氣息。這裏是城市的盲腸，是被飛速發展的時代所割舍、遺忘的角落。
兩道身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入口處。
“靈力探測無異常，物理環境掃描無生命體征。”林夏一身緊身黑色作訓服，勾勒出矯健而充滿爆發力的曲線。她手持一枚散發着微光的玉盤，眼神警惕地掃視着四周，像一只蓄勢待發的獵豹。
“那才叫有鬼。”關碩則顯得輕鬆得多，他雙手插在口袋裏，嘴裏叼着根棒棒糖，一邊嚼得“嘎嘣”作響，一邊低頭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塊已經僞裝成運動手環的“歸一”終端。“一個廢棄幾十年的地方，連個遊魂野鬼、變異老鼠都沒有，幹淨得像被人用360安全衛士全盤掃描過一樣。這說明什麼？”
他抬起頭，懶洋洋地看了林夏一眼：“說明這裏的主人，有潔癖。而且，他裝了一個覆蓋整個區域的‘網絡防火牆’，把所有不請自來的‘數據包’都給屏蔽了。”
林夏已經習慣了他這套神神叨叨的理論，沒有反駁，只是壓低聲音問：“入口在哪兒？李偉的記憶碎片裏，只提到了一面塗鴉牆。”
“跟我來。”
關碩像個回自己家的熟客，輕車熟路地沿着布滿青苔的台階走了下去。地鐵站台的景象，比地面上更加破敗。廣告牌上的明星早已過氣，海報被撕得七零八落，露出後面斑駁的牆體。
他最終停在了一面巨大的塗鴉牆前。
那是一副色彩雜亂、畫風狂野的塗鴉，內容是一個戴着V字仇殺隊面具的男人，背景是無數由0和1構成的數字瀑布。在普通人看來，這只是街頭藝術，但在關碩眼中，這副畫卻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找到了。”他指着那副塗-鴉。
林夏凝神看去，用靈力仔細感應，卻依舊一無所獲：“這裏什麼都沒有，連一絲陣法波動都感覺不到。”
“那是因爲你用的‘解碼器’版本太低了。”關碩從口袋裏掏出那個黑色的“莫比烏斯環”，在林夏面前晃了晃，“陳默這家夥，是個頂級的‘極客’。他不會用你們修真界那些爛大街的‘MD5加密’（普通幻陣），他用的是‘非對稱加密’。”
他將“莫比烏斯環”舉到眼前，對着那面塗鴉牆，像是在用一個奇特的取景框。“這面牆，是‘公鑰’，全世界都能看到。而我手裏的這個環，是‘私鑰’，是唯一的認證工具。但是……”
關碩的眉頭皺了起來，“光有鑰匙還不夠，還需要‘動態口令’。這面塗鴉，不是一幅靜態的畫，它是一個‘符文矩陣碼’。它的信息，是根據月光照射的角度、空氣中靈力的潮汐、甚至是我們站立的位置，在進行着毫秒級的實時變化。想要打開它，就必須在正確的時間，用正確的姿勢，解開這把‘鎖’。”
林夏聽得雲裏霧裏，但她聽懂了一件事——這門，她打不開。
關碩卻像是遇到了一個有趣的編程難題，眼中迸發出興奮的光芒。他沒有再用肉眼去看，而是將“歸一”終端的掃描模式開啓到最大。
【正在對目標‘符文矩陣碼’進行實時數據流捕獲……】
【數據流過於龐大且無序，常規破解失敗。】
【正在切換至‘機器學習’模式，通過對比‘莫比烏斯環’的內部結構，反向推演其加密算法……】
關碩的大腦，此刻與“歸一”強大的算力完美同步。無數種旋轉角度、靈力注入頻率、符文對應關系，在他腦海中飛速地進行着模擬與演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夏緊張地在一旁護法，警惕着任何可能的突發狀況。
五分鍾後，關碩猛地睜開了眼睛。
“有了！”
他單手托着“莫比-烏斯環”，另一只手以一種極其刁鑽的角度，將一縷微弱的靈力注入環中。緊接着，他的手腕以一種違反人體工學的方式，連續進行了三次快速的、小幅度的翻轉。
“左旋7.2度，上傾3.4度，靈力頻率保持在亥時三刻的月相波動……開！”
“嗡——”
黑色的“莫比烏斯環”突然發出一聲輕鳴，一道肉眼不可見的、扭曲的光束從中射出，精準地命中了塗鴉牆上那個V字面具的右眼。
下一秒，整面塗鴉牆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紋。牆體上的水泥和塗料開始無聲地剝落、分解，化作最原始的粒子，露出了後面一個由冰冷金屬和藍色光帶構成的、充滿了科幻感的圓形通道。
一股幹燥、潔淨、甚至帶着一絲消毒水味道的空氣，從通道內涌出，與外面腐朽的氣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走吧，林警官，”關碩收起“莫比烏斯環”，率先走了進去，“歡迎來到一個程序員的‘理想國’。”
通道不長，盡頭是一扇虹膜掃描的合金門。但關碩只是將“莫比烏斯環”在門前一晃，門便無聲地滑開了。
門後的世界，讓即便是見多識廣的林夏，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裏不是一個陰暗的地下基地，而是一個寬敞、明亮、極度潔淨的白色空間。穹頂是模擬的星空，地面是一塵不染的拋光金屬。整個空間被設計成一個巨大的環形，四周牆壁上內嵌着無數台正在高速運轉的服務器，服務器的指示燈匯成一片藍色的星海。
這裏安靜得可怕，只有服務器風扇發出的、如同潮汐般的低沉嗡鳴。
“好大的手筆。”林夏喃喃自語，“要維持這樣一個基地的運轉，所消耗的靈石和資源，足以支撐一個中型門派了。他從哪兒弄來的？”
“答案很快就知道了。”關碩的表情卻異常凝重，他指着前方，“別被這副‘天下無賊’的樣子騙了。你看腳下。”
林夏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腳下的金屬地板上，每隔一米，就蝕刻着一個極其微小、幾乎與金屬反光融爲一體的符文。這些符文連在一起，構成了一個覆蓋整個基地的、龐大到不可思議的陷阱陣法。
“這是……‘邏輯循環陷阱’。”關碩的聲音帶着一絲贊嘆，“我們只要走錯一步，或者停留時間超過0.5秒，整個空間就會在我們無知無覺中，將我們重置回入口。我們會像遊戲裏卡了BUG的NPC一樣，永遠在這裏走下去，直到神魂耗盡。”
“那怎麼辦？”林夏的後背滲出了一絲冷汗。
“玩過‘跳舞機’嗎？”關碩突然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
沒等林夏回答，他已經啓動了“歸一”的分析模塊。
【正在掃描‘邏輯循環陣’節點……已鎖定安全路徑。】
【路徑已生成，正在爲您加載‘節奏大師’模式。】
下一秒，一條由綠色箭頭構成的虛擬路徑，清晰地投射在關碩的視網膜上。
“跟緊我，林警官。”關碩的嘴角勾起一抹壞笑，“踩錯了，可不負責哦。”
說完，他整個人仿佛瞬間失去了重量，腳尖在金屬地板上以一種匪夷所思的節奏和韻律，快速地點、跳、滑、轉！他的每一個落點，都精準無比地踩在那些安全的地磚上，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充滿了動感，像一位在刀尖上跳舞的街舞王者。
林夏看得目瞪口呆，只能咬着牙，憑借自己遠超常人的反應速度和身體控制力，勉強跟上關碩那魔鬼般的步伐。
穿過這條致命的“舞池”，他們終於來到了基地的核心區域——一個巨大的、如同天文台般的圓形大廳。
大廳中央，沒有服務器，也沒有煉丹爐。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無數能量水晶和符文線路構成的、正在緩緩運轉的龐大模型。
那赫然是……整個京城的微縮三維沙盤！
沙盤上，不僅有高樓大廈、街道河流，更有無數條肉眼不可見的、代表着城市靈脈走向的金色線條。此刻，這些金色的靈脈線條上，有十幾個關鍵的節點，正在被一種不祥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色能量緩慢侵蝕。每一個被侵蝕的節點旁，都標注着一個閃爍的紅色標籤。
【歸巢計劃-節點01：污染進度78%】
【歸巢計劃-節點02：污染進度63%】
……
“這……這是……”林夏看着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不是要攻擊靈安局。”關碩的聲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他是要……綁架整個京城的龍脈！他想把這座城市的靈力中樞，變成他自己的‘個人服務器’！‘歸巢’……原來是這個意思，他要把所有的力量，都匯聚到他自己的‘巢穴’裏！”
這個發現，比“天衍”被黑，還要恐怖百倍！一旦讓他成功，整個京城數千萬人的安危，都將系於陳默一人之念！
就在關碩被這驚天陰謀所震撼時，大廳內所有的屏幕，在同一時間，“啪”地一聲，全部亮起。
屏幕上沒有復雜的圖像，只有一行用最簡潔的宋體字打出的、冰冷而優雅的文字。
“歡迎，關碩。我一直在等你。”
“喜歡我爲你準備的‘新手教程’嗎？真正的遊戲，現在才開始。”
文字下方，一個血紅色的、巨大無比的倒計時，悄然浮現。
【 23 : 59 : 58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