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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妄將血蟾酥的準確劑量給秦淺淺服用後,一動不動地守着她。
葉初夏的心徹底冷了。
她緩緩抬手擦去嘴邊的血跡,拖着殘破的身子邁出門檻。
腳觸碰到地面,她聽見裏面傳來秦淺淺的哭聲。
透過窗櫺,她看見謝無妄輕柔地將秦淺淺摟在懷裏。
“無妄哥哥......淺淺好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你......”秦淺淺突然頓住,繼續道:“初夏姐姐可是爲我試藥了?她可還好?”
“她是試藥奴,試過百藥,不用有事。”謝無妄依舊平靜,白皙的指尖替她擦去額間的冷汗,“淺淺不必爲她費心。”
葉初夏四肢百骸泛着冷,她看着因血蟾酥而青紫的手臂,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卻終究沒落下一滴淚。
她緩緩轉身,踉踉蹌蹌回到自己的小院。
葉初夏臥在踏上,昏睡了好幾日。
假死藥的效力越來越強,她時常陷入昏迷,脈搏越來越弱。
這天,她勉強撐着出門,發現谷裏張燈結彩,燈籠高掛。
“這是......?”她問路過的侍從。
“谷主要娶秦姑娘爲妻啦!”侍從滿臉喜悅,“日子定在三日之後!”
葉初夏愣了愣,竟感覺不到心痛。
原來心灰意冷,是這種感覺。
“秦淺淺。”謝無妄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我要去給淺淺找百魂草解毒。這幾日,若淺淺的毒復發,你務必要用你百毒不侵的心頭血爲藥引,絕不能讓她有事。”
“哪怕......我傷未痊愈?”葉初夏輕聲問。
“是。”謝無妄斬釘截鐵。
“藥奴遵命。”她垂眸,將涌上喉間的話咽了回去。
沒什麼好問的。
糾結他這些年是否對她有過片刻動心,糾結他那夜書架後的纏綿是否只是意外,糾結他爲何總將她看得如此的輕......
都沒意義了。
接下來的幾日,葉初夏寸步不離地守着秦淺淺,看着她趾高氣昂地指揮谷中大小事務,聽着她一遍遍炫耀。
“姐姐,前日我發病把谷主嚇壞了,他說這輩子非我不娶,害怕失去我。”
“姐姐,你看這九鳳頭蓋,每一針一線都是谷主親手縫制的呢。”
“姐姐,你在谷主身邊待了這麼多年,怎麼就比不上我分毫呢?”
葉初夏低頭沉默,形如被抽去靈魂的傀儡。
第七日,假死藥生效了。
葉初夏臉色蒼白,感受到身體一點點衰弱,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
眼看這幾日秦淺淺平安無事,她回到屋裏,迎接自己的“死亡”。
剛關上門,侍從一臉慌張跑來,“不好了!秦姑娘發病了!”
話落瞬間,葉初夏握着琉璃刀便沖了出去。
秦淺淺唇色烏黑,額間滿是冷汗。
葉初夏手顫抖地將刀尖對準胸口,胸口傳來一陣劇痛。
“噗嗤!”
血淋淋敞開一個口子,鮮血噴涌而出,順着琉璃刀流向碗裏。
葉初夏握緊刀口,緊緊咬緊牙關。
一刀、兩刀......
當碗盛滿烏黑的血液,她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倒在地上。
葉初夏在無邊無際的劇痛中,意識漸漸模糊,唯有心髒的位置,那片冰冷的死寂,更加清晰地提醒着她——
該醒了,也該走了。
她神情恍惚,她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大雪封山的日子,少年謝無妄如高山般的雪蓮矜貴,眼神淡得像山巔終年不化的雪。
“留下吧,你的命,從此歸藥王谷。”
葉初夏眼角緩緩流下一滴淚。
謝無妄,我與你,
從此,兩不相欠了。
她緩緩閉上眼,氣息徹底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