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當。”戲志才搖頭,目光轉向楊牧,“兵法雲:‘避實擊虛,因敵制勝。’戰無常勢,水無常形,能隨機應變者,方爲用兵如神。”
“若論神機妙算,子唯早在提議水攻時,便已料到此局。我不過事後補述,遠不及子唯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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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拂過城頭,卷起一片枯葉。曹操負手而立,目光掃過身前二人。
"志才何須自謙?縱覽天下謀士,能與你比肩者不過五指之數。"他頓了頓,又看向另一側,"至於子唯...其智近妖,豈是凡俗可比?"
眸中閃過一絲得意。當日在衆人質疑聲中,唯有他不顧非議,以文王之禮相待。如今楊牧算無遺策,豈不正印證他曹孟德慧眼如炬?
"報——!"急促腳步聲打斷思緒。傳令兵單膝跪地:"袁術部衆果然從東門突圍,已被我軍伏擊,趙將軍正率部追擊。"
朗笑聲驟然響起:"有子唯、志才相助,縱使四世三公又如何?今日定叫袁公路葬身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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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郊十裏,枯草漫卷。
夏侯惇握緊繮繩,眉間皺成川字:"子龍,軍師爲何篤定袁術必走東門?若他從別處突圍..."
趙雲抬眸遠望,槍尖折射着冷光:"元讓可曾見我兄長失算?"
"不曾。"
"那便是了。"
夏侯惇凝神細忖,發現楊牧所言非但毫無謬誤,反倒句句切中要害,字字珠璣。
"既然大哥從未失策,元讓何必多慮?"
"兄長既令吾等在此設伏,必是料定袁術大軍將突破東門。你我只需靜候佳音,待那袁公路自投羅網。"
趙雲對楊牧早已心悅誠服。既是楊牧安排在此設伏,袁術必會從此路突圍。
"急報!"
"稟將軍,袁術大軍正自東門突圍,距我軍已不足十裏。"
趙雲的尾音尚未消散,傳令兵已疾馳來報。
"當真?"
"袁公路果然取道東門?"
聞知袁術果然選擇東門突圍,夏侯惇先是駭然變色,繼而撫掌贊嘆:"軍師真乃神機妙算,洞若觀火!"
"傳我將令!"
"各部按預定方案行動,準備迎敵!"
......
彼時。
袁術正率殘部自東門突圍,欲以迅雷之勢奔赴淮南。
"可恨!"
"今日之恥,來日必當百倍償還!"
奔逃途中,回望漸行漸遠的襄邑城牆,袁術滿臉怨毒,暗自發誓要雪此奇恥。
"主公。"
"此去當以壽春爲目標。守將陳禹有勇無謀,略施小計便可奪取這座要塞。"
"得此淮南最富庶之地爲基業,便可南取揚州,東進吳會,南征交趾,西取荊益,與袁本初共分天下。"
行軍路上,謀士楊弘正爲袁術籌劃立足揚州的新策。
"二分天下?"
聽聞能成割據之業,袁術眼中閃過喜色。但想到竟要與那庶出的袁紹平分江山,心中又涌起陣陣不甘。
袁術對兄長袁紹這個庶子充滿鄙夷。
僅僅因爲伯父袁成無子,袁紹便被過繼爲其嫡子,地位驟升,還贏得父親和叔父的偏愛。
更令袁術嫉恨的是,袁紹擅長僞裝,結交名士儒生,使得士人皆推崇他,反而自己這個嫡子常遭譏諷。
袁氏"四世三公"的榮耀幾乎都被袁紹占盡,而自己卻黯然失色。
"袁術!"
"我們等候多時了,還不速速下馬受死!"
當袁術仍沉浸於謀士編織的美夢時,大軍已踏入曹軍埋伏圈。
看到袁術軍出現,早已埋伏的夏侯惇當即躍馬而出。
"夏侯惇!"
袁術驚愕失色——既然曹操麾下大將在此,豈不意味着曹軍主力也在附近?
果然,夏侯惇話音剛落,埋伏的曹軍弓手萬箭齊發。
漫天箭雨遮蔽天空,呼嘯而下。
"不好!"
"中計了,快撤!"
袁術急令撤退,卻爲時已晚。
軍隊剛遭洪水圍城驚魂未定,又突遇曹軍伏擊,頓時軍心潰散。
嗖!嗖!嗖!
利箭如雨傾瀉,山谷中哀嚎四起,慘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衆將士聽令!"
"取袁術首級者,連升 ** ,賞千金,賜良田百畝!"
見袁術軍如麥稈般紛紛倒地,夏侯惇立即揮軍沖鋒。
"殺!"
"沖啊!"
"宰了袁術!"
夏侯惇一聲令下,曹軍將士如同出籠猛虎,嘶吼着撲向袁術的大軍。
"主公!"
紀靈揮刀劈開幾名曹兵,血跡斑斑的鐵甲在日光下泛着暗紅。他沖到袁術身旁,氣息粗重如牛:"必須立即突圍!"
"突圍?"袁術雙目赤紅,額角青筋暴突:"曹阿瞞不過是個閹宦爪牙,我袁公路豈能屢屢不戰而逃?"
喬蕤策馬趕來,鐵面凝霜:"我軍士氣低迷,曹軍勢如破竹。若等曹操合圍,恐難脫身!"
張勳殺出血路,急聲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只要保住性命,何愁沒有東山再起之日?"
袁術環顧四野,滿目瘡痍的戰場讓他慘然一笑:"喪家之犬,安敢妄言卷土重來?"
"昔日高祖屢敗於項羽,終在垓下定鼎!"閻象須發皆張:"主公今日之敗,不過是時運不濟!"
這番話語似驚雷炸響,袁術渾濁的眼眸忽然迸發出精光。他整了整染血的冠冕,厲聲喝道:"傳令三軍——"
袁軍突圍記
"衆將士聽令,隨我殺出重圍!"
袁術一聲令下,低迷的士氣爲之一振。
刀光劍影間,血腥廝殺拉開序幕。
然而——
縱使袁軍士氣復振,終究難挽敗局。
最終紀靈、張勳、喬蕤等將拼死血戰,護着袁術沖出包圍,倉惶逃往壽春。
曹營慶功夜
當夜曹軍大帳燈火輝煌。
"哈哈哈..."曹操朗聲大笑,"全仗子唯妙計,我軍不費吹灰之力拿下襄邑,更料準袁術突圍路線。任他出身名門,此番也難逃一死!子唯當記頭功!"
端坐上首的曹操志得意滿,尚未結束的戰局已被他視作囊中之物。
"主公過譽。"楊牧拱手,"不過借天時地利之便,不足掛齒。況且勝負未定,袁術非等閒之輩,其帳下能人衆多,恐生變故。"
曹操笑容微凝,正欲追問,忽有親兵來報:夏侯惇、趙雲得勝歸營。
(
夏侯惇與趙雲率軍凱旋,曹操未再追問楊牧,靜候衆人歸來。
"主公。"
"軍師。"
"末將無能,竟讓袁術脫逃,請主公懲處。"
衆將領雖得勝還營,卻神色黯然,垂首不語。夏侯惇尤爲懊喪——袁術竟在他眼前遁走。
"什麼?當真讓袁術跑了?"曹操聞言一驚。天時地利俱在,連袁術逃竄路線都已料定,竟仍失手?
衆將不約而同望向楊牧,眼中滿是駭然。
又被他料中了!
當真有人能未卜先知?
楊牧神色自若,似乎早已知曉結局。
"哈哈哈..."曹操突然大笑,逐一扶起衆將:"此戰大破袁軍,全賴諸位奮勇當先,皆當重賞。"
"至於袁術逃脫,實因我軍兵力不足,豈是諸將之過?若要問責,本帥首當其沖。"
這番話令衆將心悅誠服,帳中氣氛漸緩。
曹操負手又道:"袁術屢戰屢敗,兵馬折損殆盡,如今連南陽根據地都已丟失,不過喪家之犬。"
"即便苟活,焉能東山再起?"
"主公英明!"曹氏宗族將領齊聲應和:"袁賊雖僥幸逃命,終成釜底遊魚,再無翻身之日。"
人們都覺得袁術連續吃了這麼多敗仗,肯定徹底完蛋了,再也翻不了身。
"這話可不對。"
楊牧輕笑着擺擺手:"主公,袁術雖然這次輸得慘,但他家世代公卿的名望還在,淮南又是富饒之地,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重整旗鼓。"
"還能東山再起?"
聽到楊牧說袁術有可能卷土重來,曹操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野草除不盡,春風吹又生!"
"既然袁術已經成了喪家之犬,就不能給他任何翻身的機會。傳令下去!全軍立即出發,務必徹底剿滅袁術!"
曹操深知除惡務盡的道理,當即就要派大軍乘勝追擊,非要置袁術於死地。
"且慢!"
就在衆將準備接令時,楊牧再次上前勸阻:"主公,袁術雖然潰不成軍,但東邊的陶謙正在兗州活動。何況咱們剛拿下兗州,人心未定,此時全力追擊袁術並非上策。"
"依我看,不如借着大勝的威勢,與曹仁將軍合力圍剿陶謙,先穩固後方。"
"子唯啊,你剛才也說袁術可能死灰復燃,現在不除掉他,豈不是縱虎歸山?再說徐州陶謙不過是個庸才,有子孝守着邊境,拖他十天半月不成問題。咱們完全可以先解決袁術,再回師收拾陶謙。"
曹操不以爲然,還是傾向於先追擊袁術。
"不然。袁術已是強弩之末,主公既然能擊敗他一次,就能再勝他三五次。現在他孤身逃竄,行蹤不定,大軍追擊如同大海撈針。萬一最後沒能斬殺袁術,反而耽誤了圍剿陶謙的最佳時機,豈不是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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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牧稍作停頓,又道:“袁術遭此大敗,想重振昔日聲勢,少說也要數年光景。”
“有這幾年時間,明公足以整合兗、徐、豫三州之力。屆時以三州之衆對付一個喪家之犬……強弱之勢,一目了然。”
說罷,他安然落座,留予曹操思索之機。
“主公。”戲志才沉吟片刻,亦附和道:“子唯所言極是。兗州乃根基所在,不容有失。當速派援兵助曹仁將軍穩固後方。”
“況且,我軍初衷本是阻袁術、陶謙聯軍,解秋收之危。如今非但危機已除,未來數年更無須憂心袁術南擾,可謂功成圓滿。”
“還望明公慎思!”
見兩大謀士皆反對繼續追擊袁術,曹操只得按下誅滅袁術之念。
“妙才!”
“末將在。”
“着你率五千精騎追擊袁術殘部,若遇其蹤跡,格殺勿論!”
“末將遵命!”夏侯淵慨然領命。
“餘衆隨我班師兗州!”
“諾!”
……
冀州,朝歌。
袁紹見顏良、文醜呈上黑山軍首領於毒的首級,朗聲笑道:“真乃我冀州虎將!千軍萬馬中取敵首級,如反掌觀紋!”
黑山軍盤踞太行,屢聯公孫瓚襲擾後方,早成袁紹心腹之患。此番他親臨朝歌,正是爲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