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海風帶着深秋的寒意掠過樂昌港寂靜的維修泊位。白日裏機器的喧囂早已沉寂，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破浪號”略顯斑駁的船體，發出有節奏的輕響。船艙深處，偶爾閃過一點幽藍的微光，那是阿海和阿洋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按照趙振蓬的指令和圖紙，對這艘老船進行着脫胎換骨的改造。
趙振蓬獨自站在“破浪號”冰冷的甲板上，海風掀起他單薄的衣角。他閉着眼，意念如同無形的潛航器，早已鎖定在西北方三海裏外那片幽暗的海域——那處意念感知到的、疑似沉船的陡坡下方。白天嘈雜的環境和需要分心處理的事務讓他無法專心探索，此刻萬籟俱寂，正是意念探寶的最佳時機！
精神力的消耗帶來的虛乏感尚未完全褪去，太陽穴仍有些許脹痛。但深海之下那抹銀光的誘惑，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意念沉入空間，四合院前靈泉井口氤氳的乳白霧氣似乎比往日更濃鬱幾分。他心念微動，一股清涼甘冽的泉水憑空出現在口中，順着喉嚨滑下。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涼舒適感從胃部擴散開來，如同清泉流過幹涸的河床，疲憊的精神如同久旱逢甘霖般得到滋潤和撫慰。那隱隱的脹痛迅速消退，意念的觸角變得更加凝練、清晰。
“靈泉水果然對精神力有奇效！”趙振蓬心中暗喜。他不再猶豫，意念高度集中，如同無形的利箭，瞬間跨越三海裏的距離，精準地“扎”入那片水深接近三百米的海域！
嗡——
仿佛穿過一層無形的薄膜，深海的景象瞬間取代了眼前港口的夜色，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視野”中。意念感知範圍穩定在半徑五百米的巨大球體空間內，無視了三百米水深的巨大壓力和絕對的黑暗。
這裏的地形如同被巨斧劈砍過。大陸架的邊緣在此陡然跌落，形成一道深邃的海溝峭壁。峭壁上覆蓋着厚厚的、如同墨綠色絨毯般的沉積物和低矮的冷水珊瑚，一些形態奇特的深海魚類在珊瑚叢中緩慢遊弋，發出點點生物熒光的幽光。峭壁下方，是傾斜的、鋪滿細膩灰白色泥沙的斜坡。
趙振蓬的意念核心，就鎖定在斜坡與峭壁交接處的一片凸起區域。意念掃過，覆蓋其上的泥沙和海藻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拂去，露出了下面更多的細節！
那確實是一艘沉船的殘骸！
船體早已斷裂成數截，大部分被厚厚的泥沙掩埋，只有一小部分扭曲的龍骨和腐朽的側舷板裸露在外，裹滿了深褐色的鐵鏽和鈣化的海洋生物外殼，如同猙獰的骸骨。斷裂的桅杆基座旁，散落着大量破碎的陶罐、瓷盤碎片，釉面早已失去光澤，被厚厚的鈣質包裹，看不出原本的花紋。船體斷裂處，一些散落的木箱早已腐朽不堪，裏面散落出一些黑乎乎、塊狀的東西。
但趙振蓬的注意力，完全被船舷斷裂處、靠近泥沙底部的那抹銀光所吸引！意念聚焦，如同最高倍的光學顯微鏡！
泥沙被無形之力撥開，露出了下面埋藏的東西——
那並非單一的物品，而是一小堆！
十幾塊大小不一的、長方體或扁圓餅狀的金屬錠！大部分表面覆蓋着厚厚的黑色硫化銀層，但邊緣和斷裂處，在趙振蓬的意念感知下，清晰地呈現出金屬本身那純淨、致密的銀白色質地！其中幾塊金屬錠上，還殘留着模糊的戳記印記，似乎是某種文字或符號！
銀錠！而且是純度相當高的銀錠！
趙振蓬的心髒，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意念收取沉船整體目前還做不到，但精準收取這些散落的、相對小件的銀錠，卻完全在能力範圍之內！意念鎖定了那堆銀錠，心念一動！
唰！
毫無聲息，毫無波瀾。
那堆深埋在三百米海底泥沙之下、重達數百斤的銀錠，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原地只留下一個淺淺的凹坑，隨即被周圍流動的細沙迅速填平，仿佛從未存在過。
與此同時，趙振蓬的空間四合院前，那片特意劃出的、用於存放貴重物品的空地上，一堆黑乎乎、裹着泥沙和硫化物的金屬錠突兀地出現，散發着幽幽的冷光。
成了！
巨大的喜悅涌上心頭！趙振蓬強行壓下激動，意念並未收回，而是如同貪婪的探照燈，更加仔細地掃描着這片沉船殘骸的每一寸角落！
破碎的陶器、瓷器？價值不明，且體積較大，意念收取需要消耗更多精神力，暫時放棄。
腐朽的木箱？意念穿透，裏面除了少量同樣黑乎乎的、可能是茶葉或香料殘留的渣滓，別無他物。
斷裂的龍骨？體積巨大，無法收取。
船體深處？意念穿透腐朽的木板和堆積的泥沙，在靠近船底的位置，似乎感知到一些規則的、沉重的長方體輪廓！是更多的壓艙石？還是...？
趙振蓬意念聚焦，試圖“看清”。但距離較深，且被多層腐朽船板和厚重泥沙覆蓋，意念感知變得模糊不清，只能大致判斷其形狀和密度，無法確定具體材質。強行穿透，精神力消耗急劇增加！
“呼...”趙振蓬感到一陣眩暈，知道這是精神力消耗過大的征兆。靈泉水的滋養效果雖好，但並非無限。他果斷放棄了繼續深入探查船底的打算，將意念範圍稍稍擴大，掃描沉船殘骸周圍五百米區域，看看是否有其他散落的物品。
這一掃描，收獲不大，卻讓他“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距離沉船殘骸約兩百米，靠近海溝峭壁的一處相對平緩的沙地上，一大片密集的生命信號如同沸騰的鍋，在趙振蓬的意念感知中清晰呈現！
那是一個龐大的魚群！
魚群的密度極高，個體大小在二十到四十公分左右，體態呈紡錘形，流線感極強。意念穿透海水，清晰地“看到”它們體表覆蓋着細密的銀白色鱗片，在深海微弱的光線下閃爍着點點寒光。魚群的核心處，有幾條體型明顯更大的個體，體長接近半米，背鰭高聳，顯得格外矯健。
是鱸魚！而且是體型相當不錯的銀鱸魚群！
數量...意念粗略估算，至少數千條！它們在沙地上空緩緩遊弋、覓食，形成一片巨大的銀色陰影！
“好家夥！”趙振蓬心頭一喜！這簡直是買一送一！銀錠是意外之喜，這送上門的魚群更是實打實的財富！意念鎖定魚群，心念再動！
唰！
如同巨大的網兜瞬間收起！
那片密集的銀色魚群，連同它們所在區域的海水，瞬間消失不見！原地只留下一個短暫的水流擾動，隨即被周圍的海水填平。原本魚群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些受驚的小型甲殼類生物在四散奔逃。
空間海洋區域，靠近岸邊淺灘的水域，瞬間變得“擁擠”起來！數千條銀鱸突兀地出現在這裏，它們似乎對環境的驟然變化有些茫然，在原地呆滯了片刻，隨即感受到空間海洋中那蘊含微弱靈能、遠比外界純淨和舒適的水質，立刻歡快地重新遊動起來，迅速適應了新的環境！
連續兩次大規模的意念收取，尤其是跨越三海裏距離精準收取數百斤銀錠和數千條魚，對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趙振蓬只覺得眼前猛地一黑，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太陽穴如同針扎般刺痛！他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連忙扶住冰冷的船舷欄杆才站穩。
“極限了...”他大口喘息着，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意念如同被抽幹的池水，迅速從深海收回。眼前港口的景象重新清晰，但大腦卻是一片空乏的疲憊。他立刻再次引動靈泉水，連喝了好幾口，那股清涼滋養的感覺再次蔓延，才勉強壓下了那強烈的虛脫感。
“看來，遠距離、大範圍、尤其是深度收取，對精神力的負擔太重。以後必須量力而行，或者等精神力更強大之後。”趙振蓬心有餘悸地總結着經驗教訓。今晚的收獲已經遠超預期，不能貪多嚼不爛。
他靠在船舷上休息了好一會兒，等精神力恢復了一些，才將意念沉入空間，查看收獲。
那堆銀錠依舊靜靜地躺在四合院前的空地上，裹着黑色的硫化物和泥沙，毫不起眼。但趙振蓬知道它們的價值。意念掃過，其中一塊銀錠上殘留的模糊戳記被放大——“順治年 庫銀五十兩”。果然是清代早期的官銀！雖然具體價值需要清理鑑定，但絕對是一筆橫財！
再看海洋區域，那數千條銀鱸在靈能海水中遊得正歡，活力十足。空間海洋的生態環境似乎對它們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退出空間，趙振蓬看着遠處幽暗的海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深海沉船的秘密暫時封存，等“破浪號”改造完成，有了阿海阿洋這兩個水下機器人的幫助，再去徹底探索也不遲。眼下，這意外發現的魚群，倒是可以立刻轉化爲實實在在的收益！
意念再次探出，這次範圍只覆蓋了泊位周圍百米的海域。目標明確：尋找一些常見的、可以作爲“掩護”的海貨。
很快，在泊位下方的礁石縫隙裏，用意念“抓”了幾只個頭不小的青蟹。在稍遠一些的海草叢裏，用意念“撿”了幾只肥美的貓眼螺（東風螺）。又“撈”了幾條在淺海遊弋的普通海魚（鯛魚、黑鯛）。數量不多，加起來也就十幾斤，但足夠掩人耳目。
他拎着用網兜裝好的這些“掩護品”，悄無聲息地下了船，回到岸邊。夜色深沉，無人察覺。
***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
趙振蓬騎着那輛二八大杠，車後座綁着一個碩大的、鼓鼓囊囊的帆布水桶，裏面裝着用海水養着的幾條海魚和幾只青蟹、貓眼螺，慢悠悠地騎進了城南農貿市場。
“振蓬生鮮店”剛剛開門，趙曉梅正在和阿海一起整理貨架。看到弟弟一大早拎着海貨過來，趙曉梅有些意外：“蓬仔？這麼早？又去趕海了？”
“嗯，昨晚退大潮，去灘塗轉了轉，運氣還行，撿了點東西。”趙振蓬笑着把水桶放下，揭開蓋子，“姐，你看看這些。”
趙曉梅探頭一看，眼睛頓時亮了：“喲！這青蟹夠肥的！貓眼螺也大！這鯛魚...品相真不錯！”她麻利地把海貨拿出來，放進店裏的冰櫃，“正好！今天店裏貨走得快，早上剛開門就有人問海魚了！”
趙振蓬看着姐姐忙碌的身影，狀似隨意地說道：“姐，我昨晚在‘鬼見愁’外海那片礁石區附近，好像看到有大魚群活動的跡象，個頭還不小，像是鱸魚群。”
“鱸魚群？”趙曉梅手上動作一頓，驚訝地抬頭，“‘鬼見愁’那邊水深流急，平常漁船都很少去那邊下網。你看清了？”
“應該沒錯，”趙振蓬語氣篤定，“魚群挺大的，離水面也不遠。可惜沒船，不然去下一網，肯定大豐收。”他故意嘆了口氣。
趙曉梅眼睛轉了轉，立刻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她壓低聲音：“你想讓爸去？”
“爸是老把式了，對那片海熟。家裏那條小舢板雖然破，但去近海下幾網還是可以的。總比在岸邊趕海碰運氣強。”趙振蓬說道，“而且，爸也該重新掌舵了。‘破浪號’修好還得些日子，不能讓他手生了。”
趙曉梅想了想，用力點頭：“行！我待會兒就回去跟爸說！他肯定樂意！憋了這麼久，早想出海了！” 她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如果真能網到鱸魚群，那又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看着姐姐風風火火就要關店門回家的架勢，趙振蓬連忙攔住：“姐，不急這一會兒。等早市過了再回去。這點海貨你先賣着。”他指了指冰櫃。
趙曉梅這才按捺住激動，重新招呼起顧客。
趙振蓬離開生鮮店，沒有回家，而是拐向了文廟街。“拾遺齋”已經開門，趙建國正拿着軟布，一絲不苟地擦拭着博古架上那些木雕小件，神情專注而滿足。看到兒子進來，他臉上露出笑容：“蓬仔，這麼早？”
“爸，”趙振蓬走到櫃台前，壓低聲音，“昨晚去海邊轉了轉，撿了點‘石頭’，您看看？” 他從懷裏（實則是從空間）掏出一個用舊報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放在櫃台上。
趙建國疑惑地解開報紙。當看到裏面那塊黑乎乎、裹着泥沙和黑色硫化物、但邊緣處卻頑強地透出銀白色金屬光澤的“石頭”時，他的手猛地一抖！
“這...這是...？”趙建國聲音發顫，作爲一名老漁民，他對金屬並不陌生，尤其是這種沉甸甸的質感！他拿起那塊最小的銀錠（趙振蓬特意挑的），用指甲用力刮了刮邊緣的黑色覆蓋物，露出了底下更加清晰純淨的銀白色！又掂了掂分量，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墜手感覺，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圓了！他猛地抬頭看向兒子，嘴唇哆嗦着，卻一個字也問不出來，眼中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爸，”趙振蓬的聲音平靜得如同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昨晚退大潮，在‘鬼見愁’西邊那片礁石縫裏撿的。看着像銀子，就帶回來了。您找個懂行的，悄悄看看？”
趙建國捧着那塊冰冷的銀錠，如同捧着一塊燒紅的烙鐵！他看看兒子平靜的臉，又看看手裏這沉甸甸、閃着銀光的“石頭”，再看看店外行人漸多的街道，巨大的沖擊讓他幾乎無法思考！他猛地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用報紙重新把銀錠包好，緊緊攥在手裏，塞進櫃台最底下的抽屜，還用一把大鎖鎖上！做完這一切，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
“蓬仔...你...你這...”趙建國看着兒子，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驚駭，有擔憂，有狂喜，最終都化爲一句重重的叮囑，“這事兒！爛在肚子裏！誰也不能說！明白嗎？”
“我明白，爸。”趙振蓬鄭重點頭，“您找個可靠的人看看，心裏有個數就行。這東西...暫時別動。”
“知道！知道！”趙建國連連點頭，心還在砰砰狂跳。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那把新刻刀的刀柄，仿佛這樣才能找到一絲真實感。趕海撿銀子？這比撿到金疙瘩還離譜！但東西就在抽屜裏，沉甸甸地提醒着他，兒子身上發生的不可思議，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多！
就在這時，店門被推開。趙曉梅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臉上帶着興奮的紅暈：“爸！蓬仔！好消息！爸！蓬仔說在‘鬼見愁’外海看到大鱸魚群了！咱家那條小舢板還能用！您趕緊收拾收拾網具，咱下午就去試試！要是真能網到...”
趙建國正被銀錠沖擊得心神不寧，聽到“鱸魚群”，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魚？魚算什麼！蓬仔他...”他猛地刹住話頭，意識到失言，連忙改口，聲音都高了八度，“對！魚群！大魚群！我這就去收拾網！下午就去！小舢板怎麼了？當年老子劃着它照樣闖過‘鬼見愁’！”
看着父親那被巨大的秘密和突如其來的“魚群”刺激得有些亢奮過度的樣子，趙振蓬和趙曉梅相視一笑。
趙建國手忙腳亂地去後院翻找積灰的漁網了。趙振蓬則走到店門口，望向樂昌港的方向。“破浪號”靜靜地停泊在維修泊位，阿海和阿洋正在裏面進行着不爲人知的改造。而空間海洋裏，數千條銀鱸正歡快地遊弋着，等待着被“合理”地捕撈上岸。
深海的財富已悄然入手，而明日的漁獲，將成爲這個家庭邁向深藍、堅實而耀眼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