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在扭曲的通道中奪路狂奔,身後是愈發猖獗的幽藍光芒和令人頭皮發麻的非人嘶嚎。整艘“巴別塔”仿佛一頭垂死的巨獸,在其髒腑內上演着光怪陸離的恐怖劇變。金屬牆壁像融化的奶酪般延展變形,管道中噴涌出的不再是蒸汽,而是閃爍着數據碎片的詭異流光。
“深淵”規劃的路徑不斷被新的扭曲和塌陷阻斷,她只能依靠“鑰匙”碎片的微弱共鳴指引,尋找着能量擾動相對較弱的區域,如同在雷區中艱難穿行。
懷中的碎片不僅發燙,更傳來一種奇異的“牽引感”,仿佛磁石般指向某個特定的方向——並非通往上層甲板,而是斜向下,指向船體更深處,那片原本是動力艙和禁區的區域!
是墨先生在引導她?還是父親被囚禁的本源意識在發出呼喚?
她沒有選擇。通往上層甲板的路徑幾乎全部被狂暴的“回響”能量和越來越多的感染者封鎖。向下,或許是唯一的生路,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她咬緊牙關,遵循着碎片的指引,沖入一條維修通道。這裏的扭曲程度稍輕,但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臭氧味和一種精神層面的“噪音”,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通道盡頭是一扇緊急密封閥,閥門外覆蓋着一層如同活物般蠕動、散發着不祥幽光的能量屏障——這是高度凝聚的“回響”實體!
碎片在她懷中劇烈震顫,那股牽引感變得無比強烈,直指屏障之後!
破開它!一個念頭自然而然地浮現。
林晚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將精神力再次聚焦。她沒有選擇粗暴地沖擊,而是嚐試着引導“鑰匙”碎片的力量,如同之前淨化感染者那般,去“安撫”和“梳理”眼前這片混亂的能量。
她伸出帶着戰術手套的手,緩緩按向那蠕動的幽光屏障。
接觸的瞬間,巨大的信息洪流和混亂情緒如同高壓電流般竄入她的腦海!痛苦的哀嚎、瘋狂的囈語、冰冷的計算、灼熱的野心……無數矛盾的碎片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但眼神依舊堅定。她努力維持着“意識錨點”的穩定,將碎片的力量如同精細的手術刀,切入這團亂麻。
奇跡般地,那狂暴的幽光屏障在她的觸碰下,開始變得“溫順”,蠕動的速度減緩,光芒也逐漸內斂,最終如同退潮般,在她面前打開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缺口!
屏障之後,並非預想中的動力核心,而是一個……出人意料的空間。
這裏似乎是一個被遺忘的舊式觀景台,巨大的舷窗外本該是浩瀚星空或無垠大海,此刻卻被扭曲的、如同油畫顏料混合攪拌般的詭異色塊所取代,那是現實結構被嚴重幹擾的證明。
觀景台中央,背對着她,懸浮着一個極其黯淡、近乎透明的人形光影。
那光影的輪廓,與父親林建國,以及意識迷宮中的“墨先生”,都有着幾分相似,卻又截然不同。它更加虛幻,更加……寧靜,仿佛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似乎是察覺到林晚的到來,那光影緩緩轉過身。
沒有清晰的面容,只有一雙充滿了無盡疲憊、卻又帶着一絲釋然和欣慰的……眼前的虛影。那雙眼睛,林晚絕不會認錯——是屬於父親林建國的眼神!
“晚晚……”一個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直接在她心靈深處響起的聲音,帶着難以言喻的滄桑,“你……終於走到這裏了。”
“爸爸?!”林晚聲音顫抖,想要上前,卻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擋。
“不要靠近……我只是一縷……被他剝離、囚禁在此的……清醒殘影。借助‘鑰匙’的共鳴和迷宮崩塌的動蕩……才能短暫顯現。”父親的光影微微晃動,仿佛隨時會散開。
“墨先生……他到底……”
“他是我無法承受‘門’之誘惑而誕生的陰影,是我所有野心與偏執的化身……”父親的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痛苦與愧疚,“我低估了‘門’的力量,也高估了自己的意志……他將我大部分意識污染、同化,僅存的這點清醒,被他用來……維持意識迷宮的某個關鍵節點,同時也是……錨定現實與‘門’的薄弱點……”
“巴別塔的災難……”
“是必然……‘門’的‘回響’積累已久,迷宮的崩塌只是導火索……墨……他想將整艘船,連同上面所有的意識……都獻祭掉,作爲強行推開‘門’的……燃料和坐標!”
林晚心中巨震!將整艘船獻祭?!
“阻止他……晚晚……”父親的光影變得更加黯淡,“唯一的希望……在‘門’的本體所在……我將坐標……烙印在‘鑰匙’碎片中了……找到它……在他完成儀式之前……”
父親的光影開始如同沙暴般消散。
“爸爸!”林晚急切地呼喚。
“記住……晚晚……”父親最後的聲音如同嘆息,帶着無盡的憐愛與不舍,“‘鑰匙’……既是希望……也可能帶來更大的毀滅……如何選擇……在於你……相信……你的心……”
話音未落,那縷殘存的光影徹底消散在空氣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與此同時,林晚懷中的“鑰匙”碎片猛地一震,一段極其復雜、蘊含着空間坐標和龐大信息的加密數據流,直接涌入“深淵”系統的最深層存儲區!
而舷窗外那扭曲的色塊,驟然變得更加狂暴!整艘“巴別塔”發出了瀕臨解體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墨先生的儀式,正在加速!
林晚擦去嘴角的血跡,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如刀。
她拿到了最終的坐標,也明白了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不再是爲了復仇,甚至不僅僅是爲了拯救這艘船上可能幸存的人。
這是一場爲了阻止現實被撕裂、爲了終結父親錯誤而引發的災難、爲了無數可能被吞噬的世界的……終極戰爭。
她握緊“鑰匙”,轉身,向着父親指引的、通往“門”之本體的最終戰場,決絕地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