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當天,我特意少喝了半瓶番茄醬——莫小雨說這能降低感官敏感度。但當我走進考場,看到密密麻麻的座位表時,還是感到一陣眩暈。五十個學生擠在一間教室,意味着五十個心跳聲、五十種呼吸節奏、五十個...思維頻率?
"安靜!"監考老師李主任敲了敲黑板,"考試開始後禁止交頭接耳、左顧右盼..."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桌面上投下一道金線。深呼吸,我告訴自己,就像平時一樣,只不過這次要控制寫字力度別把答題卡戳穿。
試卷發下來了。語文,我的弱項。第一題是古詩填空:"__________,千金散盡還復來。"
我咬着筆頭思考,突然聽到左前方三排的王胖子小聲嘀咕:"'天生我材必有用'...這題我會!"
聲音清晰得像是貼着我的耳朵說的。我猛地抬頭,王胖子嘴唇根本沒動,他正抓耳撓腮地盯着試卷。
等等,我剛剛是...聽到了他的想法?
第二題:"《紅樓夢》中'機關算盡太聰明'形容的是誰?"
右後方傳來蘇雅的心聲:"王熙鳳...老師上周剛講過..."
我的筆尖懸在答題卡上方,顫抖着。這不是巧合,我真的能聽到別人的思想!
隨着考試進行,情況越來越糟。不僅是明確的想法,連模糊的思考碎片、記憶片段都像潮水一樣涌進我的大腦:
"第三題選B...不,可能是C..."
"該死,昨晚該復習《阿房宮賦》的..."
"中午食堂有雞腿嗎..."
信息洪流幾乎將我淹沒。我抱住頭,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監考老師走過來敲了敲我的桌子:"同學,不舒服可以請假。"
"不...我沒事。"我強撐着坐直,努力屏蔽那些聲音。
但就像無法忽視耳鳴一樣,我越是想集中注意力,那些聲音就越清晰。到閱讀理解題時,我已經能分辨出每個同學對文章的不同理解,甚至他們答題時的猶豫和確定。
我的大腦像一台過載的計算機,自動處理着所有輸入的信息。突然,我的手自己動了起來——不是寫字,而是以一種奇怪的規律在答題卡上塗畫小方塊。
"你在幹什麼?"同桌小聲問。
我這才驚覺自己把答題卡塗成了...二維碼?!
黑色的方塊整齊排列,邊緣清晰,絕對標準的QR碼。我傻眼了,這是怎麼回事?
"那位同學!"李主任的厲喝從講台傳來,"考試禁止交頭接耳!"
同桌立刻縮回頭去,但李主任已經鎖定了我。她大步走過來,一把抽走我的答題卡。
"這是什——"她的話戛然而止,眯起眼睛研究我的"作品"。
整個考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着我們。我的臉燒了起來——雖然僵屍按理說不應該會臉紅。
"齊默同學,"李主任的聲音冷得像冰,"你能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新型作弊手段嗎?"
"我...這不是..."我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
李主任冷笑一聲,掏出手機:"那讓我們掃掃看,這個二維碼會帶我們去哪裏。"
"不要!"我想搶回答題卡,但已經晚了。
"嘀"的一聲,李主任的手機識別出了二維碼。她盯着屏幕,表情從憤怒變成震驚,最後是難以置信。
"這...不可能..."
幾個好奇的同學湊過去看,然後爆發出一陣驚呼。我也忍不住瞥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網頁,上面赫然是本次期中考試語文試卷的完整答案,連作文範文都有。
"你!"李主任的手指顫抖着指向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不知道..."這是實話。
"校長辦公室!現在!"
走廊上,李主任像押送重刑犯一樣跟在我身後。路過教室窗戶時,我看到林小北張大嘴的表情,做了個"完蛋了"的口型。
校長室裏,校長、教導主任和我的班主任王老師圍坐一圈,像三堂會審。
"齊默,"校長推了推眼鏡,"李主任告訴我,你在答題卡上繪制了一個二維碼,裏面包含了考試全部答案?"
"校長,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怎麼來的..."我無力地辯解。
"不知道?"教導主任冷笑,"難道答案自己跑到你腦子裏,然後你的手自動把它們編成了二維碼?"
呃...其實差不多就是這樣。但我當然不能這麼說。
"我最近...在學編程。"我硬着頭皮解釋,"可能考試時太緊張,下意識就..."
"下意識編寫出包含未公布試題答案的二維碼?"校長挑眉,"齊默,你知道這聽起來有多荒謬嗎?"
王老師突然插話:"校長,您還記得齊默上周那份五千字的檢討嗎?從古希臘哲學到量子物理..."
校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齊默,你最近的表現很不尋常。"
我手心冒汗——雖然僵屍不會真的出汗。校長犀利的目光讓我無所遁形。
"這樣吧,"校長最終決定,"我們現場驗證一下。齊默,你能當着我們的面,再做一次嗎?"
"做什麼?"
"把答案變成二維碼。"校長拿出一張白紙和鉛筆,"就現在。"
我盯着白紙,腦子一片空白。剛才在考場是無意識行爲,現在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重現。
"我...需要試題..."我結結巴巴地說。
校長遞給我一份備用試卷:"給你二十分鍾。"
接過試卷,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如果剛才是在無意識狀態下做到的,那麼現在需要重現那種狀態...我深呼吸,放鬆身體,讓思維放空。
漸漸地,那些聲音又回來了——不是來自校長室,而是從遠處教室傳來的思維碎片。我的大腦自動處理着這些信息,手再次不受控制地動起來...
十分鍾後,白紙上出現了一個完美的二維碼。
校長親自掃描,再次顯示出完整答案。辦公室裏的氣氛凝固了。
"這..."教導主任臉色發白,"這不科學..."
校長卻突然興奮起來:"齊默!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你可能有某種特殊天賦!"
"天賦?"我傻眼了。
"對!像那些能心算復雜數學題的天才一樣!"校長激動地來回踱步,"我們需要給你做全面評估!"
王老師擔憂地看着我:"校長,您是說...特殊教育需求評估?"
"沒錯!如果齊默真有這種能力,我們應該特別培養!"校長拍板,"明天就安排心理專家和神經科學家來測試!"
我站在那兒,感覺事情正朝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特殊評估?科學測試?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我不是什麼天才,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校長,"我急中生智,"其實...這個能力很不穩定。有時候行,有時候不行..."
"沒關系!"校長熱情地拍拍我的肩,"就算只有10%的成功率,也值得研究!"
離開校長辦公室時,我的腿像灌了鉛。林小北在走廊拐角等我:"兄弟!全校都在傳你能用腦電波黑進考試系統!"
"沒那麼誇張..."我無力地辯解。
"太酷了!"林小北眼睛發亮,"能教我嗎?下次考試..."
"這不是能教的!"我煩躁地打斷他,"我是說...這只是個意外。"
林小北的笑容消失了:"齊默,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先是力大無窮,現在又...你到底怎麼了?"
我看着林小北關切的眼神,突然有種沖動想把一切都告訴他。但理智及時拉住了我——告訴他我變成了僵屍?他要麼以爲我瘋了,要麼嚇得跑掉。
"沒什麼,"我勉強笑笑,"可能就是...壓力太大?"
下午的數學考試,我刻意控制自己不去"聽"別人的思路。但就像無法忽視耳鳴一樣,那些數字和公式還是源源不斷地涌入我的大腦。這次我學乖了,故意寫錯幾道題,把成績控制在班級中遊水平——既不太差引起懷疑,也不太好招來更多關注。
放學鈴響起時,我像逃命一樣沖出教室。剛跑到校門口,就被莫小雨攔住了。
"聽說你今天在考場表演了魔術?"她抱着手臂,嘴角掛着促狹的笑。
"你監視我?"我壓低聲音質問。
"整個學校都在談論'二維碼天才',我想不知道都難。"莫小雨遞給我一張紙條,"今晚特訓提前,六點老地方。我們需要緊急補課了,菜鳥。"
我展開紙條,上面寫着:"課程一:思維屏障構建。課程二:如何在科學測試中僞裝成普通人。"
"等等,"我抬頭想問她詳情,卻發現莫小雨已經不見了,只有一只黑貓從牆角溜走,尾巴尖上系着熟悉的銀鈴。
回到家,我癱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期中考試變成了一場災難,而明天還有更可怕的"特殊評估"等着我。最糟糕的是,我開始懷疑——變成僵屍到底是詛咒,還是...一種進化?
我的手機震動起來,是林小北的短信:"兄弟,不管發生什麼,我挺你。但答應我,哪天你準備解釋了,我是第一個知道的?"
我盯着這條信息,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如果僵屍還有胸口的話。至少在這個瘋狂的世界裏,還有人關心真實的我。
窗外,夕陽西下,最後一縷陽光照在我床頭的《如何優雅地吸血》手冊上,書名在金光中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