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滾落的細微聲響,在死寂的邪異石窟中不啻於驚雷!
柳太醫霍然轉身,那雙充滿了偏執與瘋狂的眼睛,如同最精準的鷹隼,瞬間穿透昏暗的熒光,死死鎖定了沈玉奴藏身的陰影角落!
“誰在那裏?!”他的聲音不再有平日僞裝的溫和,只剩下被驚擾實驗的暴戾與冰冷殺機。
沈玉奴心髒驟停,想也不想,轉身就向來的甬道狂奔!
但已經太晚了!
柳太醫看似文弱,動作卻快得詭異。他並未直接追趕,而是猛地一跺地面某處機關!
“轟隆!”
一聲沉悶的巨響,沈玉奴來時的甬道入口,竟被一道驟然落下的厚重石門徹底封死!與此同時,石窟其他幾個看似出口的方向,也接連傳來石門墜地的巨響!
整個石窟,瞬間變成了一個完全密閉的死亡囚籠!
沈玉奴撞在冰冷的石門上,絕望地發現無處可逃。
腳步聲自身後不緊不慢地響起。柳太醫緩緩逼近,手中多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器械——似刀非刀,似鉤非鉤,通體烏黑,只有刃尖一點閃爍着幽藍的寒光,顯然是淬了劇毒或是某種邪藥。
“原來是你這只小老鼠。”柳太醫看清是沈玉奴,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被一種更加熾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貪婪所取代,“真是天意……正愁最後的‘藥引’火候不足,你這具蘊含至親血脈、又經過公主‘血咒’淬煉的身體……簡直是完美的祭品!”
沈玉奴背靠石門,手握那支滾燙的珊瑚釵,厲聲道:“柳逢春!你枉爲醫者,行此邪術,天地不容!”
“邪術?”柳太醫嗤笑一聲,一步步逼近,目光癡迷地流連在沈玉奴的心口,“醫者之道,在於探索生命極致。生老病死,皆是凡俗枷鎖。而我,即將打破這枷鎖!用你的心,成就真正的永生之道!”
他猛地出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沈玉奴即使早有防備,也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覺腕間一麻,那支珊瑚釵已被他輕易打落在地。隨即,一股巨大的力量扼住她的喉嚨,將她狠狠摜在石壁上!
窒息感瞬間傳來,沈玉奴奮力掙扎,卻如同蚍蜉撼樹。
柳太醫的手指如同鐵鉗,另一只手持那怪異器械,冰涼的刃尖輕輕劃過她的衣襟,劃過她胸前劇烈起伏的肌膚。
“你知道嗎?我的小藥引……”他俯下身,聲音帶着一種近乎溫柔的癲狂,氣息噴在她的耳畔,冰冷而粘膩,“你這裏跳動的這顆心……它原本的主人,可不是你呢……”
沈玉奴的掙扎猛地一僵,駭然望向他。
柳太醫享受着她眼中的驚恐,刃尖微微用力,刺破皮膚,一縷鮮血滑落,他卻仿佛看到了世間最美的景象,癡迷道:“那年你重傷瀕死,心脈俱碎,是你姐姐沈胭脂,跪在地上苦苦求我,求我救你……她說,用她的心,換你的命。”
“所以,我就用了……‘換心秘術’。”他的聲音如同惡魔低語,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針,狠狠扎進沈玉奴的靈魂深處,“你看,多完美啊……姐妹連心,血脈同源,毫無排斥。這顆心在你體內跳動了這麼多年,滋養着你,也……時刻感應着它的舊主呢……”
“你之所以總覺得能感知到沈胭脂的存在,不是因爲什麼姐妹情深,心靈感應……”他低低地笑起來,眼中閃爍着殘忍的快意,“而是因爲,你胸腔裏跳動的,根本就是她的心啊!”
“你們姐妹一心……這才是最完美、最契合、能量最澎湃的……‘藥引’啊!”
轟——!!!
這番話,比任何物理攻擊都要致命!沈玉奴如遭五雷轟頂,整個人瞬間被炸得魂飛魄散!
所有的疑惑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爲何總對姐姐有超乎常理的感應?爲何有時情緒悸動不受控制?原來……原來她賴以生存、支撐她走到今日的這顆心,竟是姐姐的?!
是姐姐用她的命,她的心,換了自己苟活至今?!
巨大的震驚、悲痛、荒謬感與無法形容的撕裂感瞬間將她吞沒!她停止了掙扎,瞳孔渙散,仿佛靈魂已被抽離。
“對,就是這種眼神……絕望,痛苦,不甘……最好的藥引情緒……”柳太醫滿意地看着她的反應,手中那怪異器械揚起,對準了她的心口,就要狠狠刺下,完成這最後的“取心”儀式!
“現在,讓它物歸原主吧……不,是讓它發揮更大的價值,成爲復活神祇的基石!”
鋒銳的寒氣已然觸及皮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砰!!!”
石窟另一側,那扇原本被封死的石門,竟被一股可怕的大力猛地撞開!碎石飛濺中,一個披頭散發、狀若瘋魔的身影沖了進來!
是蕭徹!
他渾身沾滿血污和煙塵,雙目赤紅如血,四肢的金絲軟鐐早已被掙斷,手中竟緊緊握着那方早已幹涸的“血硯”!那血硯此刻正發出微弱的、卻不祥的嗡嗡聲,仿佛與什麼產生了共鳴!
“不準動我的胭脂!!!”蕭徹發出撕裂般的狂吼,目光瞬間就鎖定了被柳太醫禁錮、心口淌血的沈玉奴。在他的瘋癲視野裏,那就是他的亡妻!
“把她的心——還給我!!”他如同暴怒的凶獸,根本無視眼前的柳太醫和那詭異的珊瑚樹,帶着毀滅一切的氣勢,猛地撲了過來,揮起那方堅硬的石硯,狠狠砸向柳太醫的頭顱!
柳太醫猝不及防,完全沒料到這個本該葬身火海的瘋子會突然出現!他不得不鬆開沈玉奴,狼狽地側身閃避。
石硯帶着千鈞之力,擦着他的額角飛過,重重砸在後方的石槽上!
“咔嚓!”石槽崩裂一角,裏面粘稠的藥液和明珠公主那半融合的身體都劇烈震動了一下。
“瘋子!”柳太醫又驚又怒,試圖用手中的器械逼退蕭徹。
但徹底瘋狂的蕭徹力大無窮,且完全不顧自身,只是瘋狂地攻擊一切試圖靠近“胭脂”(沈玉奴)的人。他一把抓住柳太醫持械的手腕,張開嘴,竟如同野獸般狠狠咬了下去!
“啊!”柳太醫發出一聲痛呼,兩人頓時扭打在一起,器械也脫手飛出。
沈玉奴癱軟在地,心口的刺痛和蕭徹那聲“把她的心還給我”的嘶吼,如同冰水澆頭,讓她從巨大的震驚和絕望中猛地驚醒過來!
姐姐的心……在她體內……
而現在,兩個瘋子爲了這顆心,正在她面前以命相搏!
她不能死在這裏!姐姐用命換來的生機,絕不是讓她死在這種地方!
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情緒。她猛地爬起身,也顧不上心口的傷和掉落的首飾,目光急速掃視,尋找着任何一絲可能逃出生天的機會!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株微微顫動、連接着明珠公主的“長生珊瑚樹”,以及更深處那口散發着森森寒氣的冰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