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謝北晏枕着蘇蘊雪的肩膀。
睡之前還不忘點評一句：“你現在倒是好心了。”
蘇蘊雪脖頸被他的發撓得有些癢，稍稍歪了頭，唇上帶笑，“今日多謝你幫我說話。”
話剛落，謝北晏便化作一條蛇纏住她，腦袋從身後伸出，靠在她肩上。
“謝什麼？這事不就因着我在山中與你做那檔子事了，讓你被萬人唾棄，今日這些本就是我該做的。”
蘇蘊雪僵住身，吞了唾沫，“你爲什麼要變回蛇身啊？”
這樣纏着她，她還是有些害怕的。
“蛇身睡得更舒服。”蛇蹭了下她的脖子，耷拉下頭，“你別說話，我要睡了。”
蘇蘊雪：“……”
成罷。
她只能認命地任由它纏在身上，閉目養神，盡量讓自己忽略掉這條蛇。
馬車行過山間，沒多久便進入鎮上，繞過來往行人，停在了謝府門口。
纏在身上的蛇悠悠轉型，自覺地從蘇蘊雪身上滑下去，化回人形，掀開簾子下了馬車。
蘇蘊雪隨後跟上。
剛回到千蘭院，便有下人來叫謝北晏去福喜院。
蘇蘊雪想到了姜宛菲，估摸是因着她的事。
到了申時謝北晏還未回來，輕瑤去打聽了一嘴，回來對蘇蘊雪道：“少夫人，少爺在小姐的惜芳閣呢，聽說少爺這次惹小姐哭了，老夫人讓他去哄人。”
想到姜宛菲對謝北晏的心思，蘇蘊雪心中莫名一陣焦慮。
這麼久了還不回來，他是怎麼哄人的？
輕瑤給她端了盤點心，倒了杯茶，“奴婢還聽說，少夫人在另山上偷人的事，對方其實就是少爺。”
她憂心蘇蘊雪生氣，說得小心翼翼。
蘇蘊雪卻不避諱，直接點了頭，“是你們家少爺。”
輕瑤高興起來，“是少爺那真是太好了，外頭那些人就不能說什麼了。”
蘇蘊雪把她拉過來坐下，掐了下她的臉蛋。
輕瑤年紀小，看她跟看自家妹妹一樣，蘇蘊雪對她甚是喜愛。
如今親近了，她倒是不用拘謹了。
輕瑤受寵若驚，咧嘴笑着任她掐。
蘇蘊雪詢問了她的身世，得知她還不到八歲時被人牙子買走，賣到謝府來的，她家離居河鎮遠，窮鄉僻壤，家中窮困潦倒，就指望着賣她得些銀子過活。
她走了便是與家中斷了往來，如今在謝府已有六年，謝府待她好，把她送進謝北晏院子來伺候人。
謝北晏脾氣雖不好，但從不苛待下人，且只會對小廝發脾氣，說的也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他對丫鬟們是極好的，是以人人都願意爭着來他院裏。
相處了這麼三日，蘇蘊雪也摸清了謝北晏的脾性，的確同她講的一般。
蘇蘊雪斟酌了下，問：“你先前說宛菲是被收養的，她家在何處，父母呢？”
“小姐啊，這奴婢不大清楚，奴婢來謝家時她便已經在了，不過聽說她父親與家主是摯友，後來出事了，只留下她一人，家主便將她帶回了回來。”
輕瑤說：“在這府中小姐最受老夫人喜愛，聽人說老夫人還曾想着給少爺和小姐定婚呢，若不是家主反對，這事便成了。”
要成了就沒她什麼事了。
蘇蘊雪拿了塊糕點放入口中，“簾卿與宛菲，二人關系好嗎？”
“一般罷。”輕瑤想了想，“主要是少爺平時太愛睡覺，除了去見老爺子老夫人外鮮少走出千蘭院，啊對，少爺兩年前好些時間都不在謝府，與小姐其實往來並不多，見面也就那樣罷，大抵是拿她當親妹妹看待的。”
一般，那還哄人哄這麼久，都幾個時辰了。
蘇蘊雪沒有意識到自己對謝北晏去姜宛菲那兒有些在意，甚至影響了心情。
她撐住下巴，問：“他前兩年不在謝府，去哪裏了？”
“好像是……清離山。”輕瑤也撐住下巴，“聽說是求仙問道之地，有天下第一宗門在那，少爺存了這份心，拜師修行去了。”
修行？
他不是一條蛇妖嗎？去那豈不是找自尋死路？
蘇蘊雪想不通，糕點快吃完時，謝北晏回來了。
回來便睡覺。
“困死我了。”他打了個哈欠，化作一條蛇鑽入褥子中。
好像又小了點。
蘇蘊雪挪步過去，“你去了惜芳閣？”
蛇頭枕在枕頭上，睜開眼瞧她，“嗯。”
還真去了。
還去了這麼久。
見她明顯有話要說，卻又不說，它拿蛇尾扯好被褥蓋住全身，對她道：“你是不是在怪宛菲？”
蘇蘊雪眨了下眼，“沒有啊。”
姜宛菲雖對她不懷好意，可她沒什麼好怪她的，不喜她的人很多，她不必事事人人都放在心上。
況且，這次若不是姜宛菲，自己也不會有機會除掉污名。
“喔，”被子蓋得嚴實，蛇只露出個頭，“我還以爲你因爲我去了她那裏不高興了。”
她爲什麼不高興？
蘇蘊雪又眨了下眼。
蛇哼了聲，“我懂了，你不高興不是因爲我去安慰她了，而是因爲我去安慰她了。”
蘇蘊雪：“……”
這句話沒毛病嗎？
見這條蛇這麼自信，蘇蘊雪沒跟它糾正，伸出食指按了下它的腦袋，“睡罷，不說了。”
蛇微微睜大眼，見她轉身走了，撇了撇嘴。
-
天兒愈發的冷了。
清晨醒來，蘇蘊雪推開窗戶，被刮過來的冷風刺得哆嗦了下。
窩在被窩裏的蛇很不滿，嘟囔道：“開窗做什麼，你想冷死我？”
蘇蘊雪這又將窗關上，挪步到床邊，“簾卿，我想出去行醫。”
蛇睜開眼，化成人形，在床上滾了圈，坐起身，耷拉着眼皮瞧她，“你說什麼？”
“我想去鎮上給人看診治病。”
“爲什麼？”
蘇蘊雪眼睛亮亮的，“在府中這幾日太無趣了，我懂得醫術，想搗鼓草藥，想去給人治病。”
“外頭這麼冷，在府中待着不好？”謝北晏裹好衣服，恨不得把脖子也縮裏頭去。
“可是我沒那麼冷啊。”
謝北晏停住，伸出手。
“嗯？”
“拿手過來。”
蘇蘊雪不明所以，遲疑地伸手過去。
手下一刻被握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