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轎子在沈府門口停下,沈知微剛踏出轎門,早就候在門口的秋月就一臉焦急地迎了上來。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秋月壓着嗓子,眼神裏全是慌亂,“您剛走沒多久,工坊那邊就出事了!”

沈知微心裏“咯噔”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進去說。”

主仆二人快步穿過前院,回到書房,關緊房門。

“怎麼回事?”沈知微一邊解下披風,一邊沉聲問。

秋月急得眼圈都紅了:“是……是柳家!他們不知道從哪裏得了消息,知道我們把雲錦送出去了,就開始使壞了!工坊裏好幾個手藝好的老師傅,今天一早都被柳家的人請走了,說是……說是柳家開了雙倍的工錢,請他們過去!”

沈知微指尖一涼。挖人!柳明玥動作真快!

“走了幾個?都是誰?”

“走了三個!帶頭的就是那個張師傅,他手藝最好,平日裏負責織造最復雜的提花緞子,還有兩個是他帶出來的徒弟!”秋月聲音帶着哭腔,“張師傅這一走,咱們好幾樣精細的訂單怕是都要耽擱了!而且……而且我聽說,柳家放話出來,還要繼續挖,要把咱們商會的台柱子都挖空!”

沈知微走到窗邊,看着外面陰沉沉的天色。柳明玥這是釜底抽薪!沒了頂尖的織工,商會就等於被抽掉了脊梁骨,空有織機也織不出好東西來。

“陳先生知道了嗎?”

“陳先生一早就去處理了,試着挽留,可……可柳家給得實在太多了,張師傅他們……沒留住。”秋月的聲音越來越低。

沈知微沉默片刻,轉身:“去把陳先生請來,再把最近所有訂單的賬冊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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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很快趕來,臉色凝重,身上還帶着從外面帶回來的寒氣。

“東家,是我辦事不力。”陳默一進門就先請罪。

“不怪你,柳家有心算無心,又是砸錢,我們防不住。”沈知微擺擺手,示意他坐下,“現在情況有多糟?”

陳默嘆了口氣,翻開帶來的冊子:“走了三個核心師傅,影響確實不小。眼下有三批貨最麻煩,一批是給江寧‘錦繡莊’的纏枝蓮暗紋緞,一批是杭州‘彩雲軒’訂的百蝶穿花錦,都是指定要張師傅的手藝,交貨期就在下個月底。還有一批是……”

他一一指出來,沈知微越聽心越沉。這些都是商會目前最能賺錢、也最能維持口碑的訂單,一旦延誤或者質量出問題,賠償事小,信譽垮了,以後就難接到好活了。

“原料呢?”沈知微打斷他,“絲線、染料那些,供應有沒有問題?”

陳默臉色更難看:“正要跟您說這個。早上絲行的王老板派人來遞話,說今年湖州那邊的生絲收成不好,咱們之前訂的那批上等白絲,可能要減半供應,價格……還得漲三成。”

沈知微指尖掐進了掌心。絲行王老板,跟柳家沾着親!這絕不是巧合!

“其他幾家相熟的供應商,也突然變得推三阻四,不是說貨緊,就是說要漲價。”陳默補充道,“我看,這也是柳家搞的鬼,他們在斷我們的原料!”

前腳挖人,後腳斷料,這是要把“江南織造商會”往死裏整!

書房裏一時陷入了沉默,只聽得見炭盆裏偶爾爆開的“噼啪”聲。

壓力像無形的巨石,壓在沈知微胸口,讓她有些喘不過氣。剛剛因爲成功送出雲錦而稍微輕鬆的心情,瞬間蕩然無存。商業上的絞殺,遠比官面上的構陷更直接,更殘酷。

“小姐,咱們……咱們現在怎麼辦啊?”秋月帶着哭音問。

沈知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子飛快地轉着。不能慌,一慌就全完了。

“陳先生,”她看向陳默,“走了的老師傅,立刻從下面的夥計裏提拔手藝最好的頂上去,告訴他們,工錢暫時按原來的給,但只要能把訂單按時按質完成,每人額外賞三個月的工錢!另外,你去私下接觸一下被挖走的那些人家裏,看看有沒有可能挽回一兩個,哪怕多花點錢也行,主要是穩住人心,不能讓其他人再跟着動搖。”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眼前的訂單撐過去。

“原料那邊,”沈知微沉吟道,“王老板那裏,你先去周旋,能拿到多少是多少,價格……先答應他,但不能籤長期契約。另外,你立刻派人,不,你親自帶人去一趟鄰近的嘉興、無錫看看,找找新的生絲來源,價格貴點沒關系,關鍵是貨源要穩,要快!”

“是,東家!”陳默領命,立刻起身去安排。

“秋月,”沈知微又看向秋月,“你去把庫房裏所有成品和半成品都清點一遍,看看有哪些是可以立刻出手換現銀的。另外,把我妝匣裏那幾件用不上的頭面首飾也找出來,一並拿去當了。”

秋月一驚:“小姐!那些可都是夫人留給您的……”

“顧不上了!”沈知微打斷她,語氣堅決,“現在商會需要流動資金,柳家逼得這麼緊,我們必須有足夠的銀子才能周轉,才能撐過去!快去!”

打發了秋月,沈知微獨自坐在書房裏,看着賬冊上那些觸目驚心的數字和即將到期的訂單,太陽穴突突地跳。

她知道,這只是開始。柳明玥絕不會只有這點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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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接下來的幾天,壞消息一個接一個。

陳默去了嘉興,暫時還沒找到穩定又合適的生絲貨源。被挖走的織工一個都沒勸回來,反而又有兩個手藝不錯的織工被柳家更高的價錢撬走了。工坊裏的氣氛明顯變得浮躁不安,剩下的人雖然被賞錢激勵着,但眼看着同行被高薪挖走,難免人心浮動,效率也低了不少。

更雪上加霜的是,之前幾個合作多年的老客戶,也陸續派人來傳話,語氣委婉,但意思都差不多——聽說貴商會最近有些動蕩,他們下一季的訂單,需要“再考慮考慮”。

牆倒衆人推。柳家顯然在背後沒少散播謠言。

沈知微這幾天幾乎沒合眼,四處奔走,試圖穩住剩下的客戶,尋找新的原料渠道,安撫工坊裏的工人。她明顯瘦了一圈,眼下的烏青脂粉都蓋不住,但脊梁卻始終挺得筆直。

這天下午,她剛從一家試圖爭取的新客戶那裏碰了個軟釘子回來,馬車剛到府門口,就看到秋月慌慌張張地跑出來。

“小姐!不好了!工坊……工坊裏打起來了!”

沈知微心頭一凜,立刻跳下馬車:“怎麼回事?”

“是……是劉工頭和趙師傅!因爲一批絹紗的織法意見不合,吵着吵着就動起手來了!旁邊人拉都拉不住!”秋月急聲道。

沈知微二話不說,提起裙子就往後院工坊跑去。

還沒進工坊大門,就聽見裏面鬧哄哄的,夾雜着男人的怒罵和勸架聲。她一把推開門,只見裏面織機都停了,工人們圍成一圈,圈子中間,兩個中年漢子正扭打在一起,衣衫凌亂,臉上都掛了彩,旁邊幾個人費力地想把他們拉開。

“住手!”沈知微厲喝一聲,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混亂的場面瞬間靜了一下。

扭打的兩人也停了下來,喘着粗氣看向門口,見是沈知微,臉上都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沈知微一步步走過去,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那些目光裏有擔憂,有看熱鬧,也有不滿和浮躁。

“爲什麼動手?”她看向工頭老劉,語氣平靜,卻帶着壓力。

老劉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子,憤憤道:“東家!這批‘雨絲絹’明明該用雙經雙緯的致密織法才能出效果,趙老三他非要偷工減料,用單經單緯!這不是砸我們商會的招牌嗎?”

趙師傅立刻梗着脖子反駁:“放屁!現在是什麼時候?原料緊缺,工錢都發不利索!還用那麼費料費工的織法?按期交出貨才是正經!再說,單經單緯怎麼了?稍微懂行的人也看不出太大差別!”

“看不出差別?你當買家都是瞎子嗎?一次看不出,兩次三次還能看不出?信譽沒了,以後誰還找我們做生意?”

“信譽?飯都吃不上了還講信譽?……”

兩人眼看又要吵起來。

“夠了!”沈知微打斷他們,聲音冷了下來,“所以,你們就在工坊裏,在所有夥計面前,大打出手?讓外人看我們商會的笑話?”

她目光銳利地看向趙師傅:“趙師傅,商會再難,還沒到要靠偷工減料糊弄客人的地步!這批‘雨絲絹’,必須按老規矩,用雙經雙緯織造!原料的事情我來想辦法,不用你操心!”

她又看向老劉:“劉工頭,你是老人,更是工頭,遇到事情不想着解決問題,反而帶頭動手?罰你半月工錢,你可服氣?”

老劉低下頭:“……服氣。”

“至於你,趙師傅,”沈知微看向眼神閃爍的趙師傅,“念你是初犯,扣你一月工錢,以觀後效。若再有人敢在工坊生事,動搖人心,不管手藝多好,一律逐出商會,永不錄用!”

她的聲音清晰地在工坊裏回蕩,帶着一股斬釘截鐵的狠勁。原本有些騷動的人群徹底安靜下來。

沈知微環視一圈,放緩了語氣,但依舊堅定:“我知道,最近外面風言風語很多,柳家也在不斷搞小動作。大家心裏不安,我明白。”

“但是!”她提高了聲音,“越是這樣時候,我們越要擰成一股繩!商會倒了,對我沈知微而言,不過是損失些家財,可對諸位呢?你們的手藝,你們的飯碗,還能找得到比這裏更好的地方嗎?柳家現在高價挖人,等他們把我們的技術都學去了,把我們的市場都搶占了,還會像現在這樣捧着你們嗎?”

這話戳中了不少人的心思,底下開始有人小聲議論,點頭。

“我可以在這裏向大家保證,”沈知微一字一頓道,“只要我沈知微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江南織造商會’倒下去!眼前的難關,我們一起闖!守住了商會,就是守住了大家夥兒安身立命的根本!工錢,我會想辦法按時發放!訂單,我們一件都不會延誤!前提是,我們自己不能先亂了陣腳!”

她的話像是一針強心劑,注入衆人心中。原本浮動的人心,漸漸穩定下來。老劉和趙師傅也臊眉耷眼地互相看了一眼,沒再吭聲。

“都散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沈知微揮揮手,“劉工頭,帶趙師傅去上點藥。”

人群漸漸散去,織機重新開始發出規律的聲響。

沈知微站在原地,看着恢復運轉的工坊,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安撫住了內部,但外部壓力絲毫未減。

她揉了揉發脹的額角,轉身走出工坊。剛回到前院,就看到陳默風塵仆仆地從外面回來,臉上帶着一絲疲憊,但眼神裏卻有點不一樣的光。

“東家,”陳默快步走到她面前,壓低聲音,“我找到了一條路子,或許……能解我們的燃眉之急。”

“哦?”沈知微精神一振,“什麼路子?”

陳默左右看看,湊近了些,聲音更低:“我在無錫,接觸到了一批……海外來的貨。”

海外?沈知微瞳孔微縮。

“是一批暹羅(泰國)那邊過來的染料,還有一種叫‘木棉絲’的線,色澤鮮豔,韌性極好,價格……比我們現在的湖絲要便宜近四成!”

便宜四成!沈知微的心猛地一跳。這簡直是雪中送炭!

但緊接着,警惕心就升了起來。海外來的貨?這年頭海禁時緊時鬆,私通海外可是大罪!

“來源可靠嗎?會不會有問題?”她壓低聲音問。

陳默臉色也有些凝重:“對方很神秘,只說是南洋來的商人,貨在海上,需要我們自己派人去指定的地方接貨,錢貨兩清,不留痕跡。我也擔心有詐,或者惹上官司,所以沒敢立刻答應,先回來請示東家。”

沈知微的心沉了下去。這確實是一條險路。用海外走私的原料,一旦被發現,就是萬劫不復。

可是……不用的話,商會的原料危機怎麼解?那些等着交貨的訂單怎麼辦?

夜色濃得化不開,沈府書房裏只點了一盞孤燈,燈芯偶爾噼啪一下,炸開細小的火花。

沈知微和陳默相對而坐,中間隔着一張攤開了吳江縣及周邊水域圖的桌子。空氣像是凝固了,壓得人胸口發悶。

“東家,這事……風險太大了。”陳默的聲音幹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地圖粗糙的邊緣,“海上來的貨,來路不明,萬一……萬一是陷阱,或者被官府查到,那就是抄家流放的大罪!”

沈知微盯着地圖上那個被陳默用炭筆輕輕圈出來的小碼頭——位於吳江縣和嘉興府交界處的一個荒僻河灣,地名都模糊不清。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讓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莫測。

她何嚐不知道這是在刀尖上跳舞?柳明玥正瞪大了眼睛等着抓她的把柄呢!可不用這批貨,工坊就得停工,訂單就得違約,商會立刻就得垮!那些剛剛被穩住的人心,會瞬間散掉。

“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沈知微的聲音很低,帶着一絲疲憊,卻異常清晰,“絲行的王老板咬死了不鬆口,其他幾家要麼沒貨,要麼坐地起價。工坊等不起。”

她抬起眼,看向陳默:“對方只要現銀?銅錢不行?”

“只要現銀,或者等值的金子。”陳默點頭,“說是海上來的,不方便攜帶太多銅錢。而且……他們要求我們只能去兩個人,一條船,多一個都不行。”

條件苛刻,透着股見不得光的鬼祟。

沈知微沉默了片刻,指尖在地圖上那個小碼頭的位置點了點:“時間,地點,接頭方式,都確認清楚了?”

“確認了,明晚子時,三長兩短的燈火信號,對方船頭會掛一盞綠燈籠。”陳默深吸一口氣,“東家,您……您真要親自去?”他臉上寫滿了不贊同。

“我不去,你能一個人扛着那麼多現銀,又驗貨又交易嗎?”沈知微反問,語氣不容置疑,“必須我去。你找一條不起眼的烏篷船,要絕對可靠的老船工。銀子……我來準備。”

她站起身,走到書櫃旁,摸索着打開一個隱蔽的暗格,從裏面取出一個小巧沉手的紫檀木盒。打開盒子,裏面是幾錠黃澄澄的金元寶,還有一些零散的銀錁子。這是母親留下的最後一點壓箱底的錢,原本是打算等她出嫁時添妝的。

現在,顧不上了。

她把盒子推到陳默面前:“這些,加上賬上能動的所有現銀,應該夠了。你立刻去換成方便攜帶的金葉子和小銀錠。”

陳默看着那盒金銀,喉結滾動了一下,重重地點了點頭:“我這就去辦!”

---

第二天,整個白天都過得異常煎熬。

沈知微表面上看不出什麼,照常處理商會事務,去工坊巡視,甚至還能平靜地指出一處織造上的小瑕疵。但只有跟在她身邊的秋月能感覺到,小姐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有些發僵,眼神也比平時更冷,像結了一層薄冰。

柳家那邊反常地安靜,但這種安靜更讓人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擦黑,沈府早早落了鎖,對外只說是東家身體不適,需要靜養。

子時將近,夜黑風高,連月亮都躲進了厚厚的雲層裏。

沈知微換上了一身深藍色的粗布棉裙,頭發用同色布帕包起,臉上甚至刻意抹了點鍋底灰,看上去像個尋常的漁家女子。陳默也換了短打裝扮,腰間鼓鼓囊囊,藏着換來的金葉子和小銀錠。

兩人悄無聲息地從後門溜出,穿過寂靜無人的小巷,來到了約定好的偏僻河汊邊。一條破舊的烏篷船靜靜泊在岸邊,船頭蹲着一個沉默寡言的老船夫,是陳默多年的老關系。

“東家,上船吧。”陳默低聲道,聲音在夜風裏有些發飄。

沈知微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着河腥味的空氣,抬腳踏上了搖晃的船板。

烏篷船很小,船艙裏堆着些漁網雜物,散發着一股黴味和水汽。沈知微和陳默縮在船艙裏,誰也沒有說話,只能聽到船槳劃破水面的“欸乃”聲,以及自己有些過速的心跳。

船沿着蜿蜒的河道悄無聲息地滑行,越走越荒涼,兩岸只剩下黑黢黢的蘆葦蕩,在夜風中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有無數黑影在晃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前方隱約出現了一點微弱的燈火。

“到了。”老船夫壓着嗓子說了一句,停止了劃槳,讓船借着慣性緩緩靠近。

那是一個幾乎廢棄的小碼頭,木樁歪斜,只有一點殘破的棧橋伸入水中。碼頭上空無一人,只有遠處蘆葦深處,隱約能看到一點綠色的光,微弱得像是鬼火。

陳默拿起準備好的燈籠,走到船頭,深吸一口氣,用手掌遮着光,按照約定,快速地在空中劃了三長、兩短的信號。

對面那點綠光停頓了一下,隨即,也回應了三長兩短的閃爍。

成了!對方在了!

沈知微感覺手心有些汗溼,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肉裏,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

一條比他們稍大些的烏篷船從蘆葦叢裏緩緩駛出,船頭果然掛着一盞蒙着綠布的燈籠。船上看不清有幾個人影,只能模糊看到船板上堆着些用油布蓋得嚴嚴實實的貨物。

兩條船緩緩靠攏,船幫輕輕碰撞,發出“叩”的一聲輕響,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對面船上,一個穿着黑色勁裝、頭上戴着鬥笠看不清面容的漢子探出身,壓低聲音:“錢帶來了?”

陳默將準備好的錢袋往前遞了遞,沉甸甸的,發出金屬摩擦的細微聲響:“貨呢?我們要驗貨。”

那黑衣人打了個手勢,他身後有人掀開一角油布,露出下面捆扎好的東西。借着微弱的綠光,能看到一種是顏色異常鮮豔的塊狀物,應該是染料;另一種是紡成束的、帶着天然淡黃色的絲狀物,看起來確實柔韌。

陳默是行家,湊近了些,小心地捻起一點“木棉絲”在指尖搓了搓,又湊到鼻尖聞了聞染料的味兒,然後對沈知微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貨沒問題,至少表面上看是這樣。

“錢,你們點一點。”沈知微開口,聲音刻意壓得有些沙啞。

黑衣人接過錢袋,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讓他似乎滿意了,他也沒細數,只是掂量了一下,便揮揮手,示意手下開始搬貨。

就在雙方貨物即將交接完畢,沈知微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稍微放鬆了一絲的刹那——

“譁啦!”“砰!”

周圍的蘆葦蕩裏,突然響起一片劇烈的攪水聲和船只碰撞聲!數條快船如同鬼魅般從黑暗中沖出,瞬間將兩條烏篷船圍在了中間!

火把“呼”地一下次第燃起,刺目的火光頓時將這片小小的河面照得亮如白晝!

船上站滿了手持鋼刀、衙役打扮的人,爲首一人,穿着青色官服,面色冷厲,正是吳江縣衙的刑房書辦!而他身旁,赫然站着面帶得意冷笑的柳明玥!

“沈知微!果然是你!”柳明玥的聲音在火光中顯得格外尖利,“人贓並獲!我看你這次還怎麼狡辯!私通海外,走私違禁貨物,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沈知微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了!

中計了!這根本就是個圈套!從陳默“偶然”得到消息開始,就是柳明玥精心設計的陷阱!那批海外貨是餌,這個荒僻碼頭就是爲她選好的墳場!

陳默臉色煞白,下意識地擋在沈知微身前。

而對面的那條船,在官兵出現的瞬間,那幾個黑衣人竟毫不遲疑,“噗通噗通”幾聲,直接跳入了冰冷的河水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滿船的“贓物”和沈知微他們這條船!

這下,更是鐵證如山!跳河逃竄的同夥!船上沒來得及搬完的走私貨!

“給我拿下!”刑房書辦一聲令下。

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跳上烏篷船,扭住陳默和那個嚇得瑟瑟發抖的老船夫。另兩人直奔沈知微而來。

沈知微沒有掙扎,她知道此刻任何反抗都是徒勞。她只是抬起眼,目光穿過晃動的火光,死死盯住柳明玥那張寫滿勝利和惡毒的臉。

冰冷的鐵鏈套上手腕,沉甸甸,涼徹心扉。

“柳明玥……”沈知微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像是淬了冰,“你最好……這次能弄死我。”

柳明玥被她這眼神看得心頭莫名一寒,隨即惱羞成怒,冷笑道:“死到臨頭還嘴硬!帶走!”

沈知微被推搡着,帶上了一條官船。她回頭看了一眼,陳默和老船夫也被押上了另一條船,那艘載着“贓物”的烏篷船被衙役們牢牢控制住。

火把的光在河面上拉長了扭曲的影子,映着柳明玥志得意滿的笑容。

沈知微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完了嗎?就這麼認輸?

不。

她還有雲錦送出去的人情,還有那個神秘的江文淵……柳明玥,你以爲這就贏定了嗎?

官船調轉方向,朝着吳江縣城駛去。黑夜依舊濃重,但黎明,總會來的。

只是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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