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太後見狀，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語氣卻依舊是那副不輕不重、事不關己的模樣：
“說來也真是可惜啊。當年思衡與照雪成親不足一月，照雪便被查出已有兩月身孕。
想來是她覺得未婚先孕，傳出去有損陸家與皇家的名聲，竟瞞着所有人，悄悄找大夫開了副墮胎藥，硬生生把那孩子給打了……”
“轟”的一聲，這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楚淮瑜心上。
他瞬間臉色蒼白如紙，袖中的雙手早已死死攥起。
冷峻的面容上卻沒有多餘的表情。
唯有眼底翻涌的驚濤駭浪，昭示着他此刻正竭力壓抑着某種瀕臨爆發的情緒。
容太後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張了張唇，想要阻止鬱太後繼續說下去。
沒錯，陸照雪當年有孕之事，她早就知曉。
可那又如何？
一個未出世的胎兒，怎比得上她兒子的帝王之位？
爲了淮瑜能順利登基，別說一個未出世的孩子，就算是犧牲更多，她也在所不惜。
鬱太後瞥了眼楚淮瑜慘白的臉色，嘴角勾起一抹隱晦的笑意。
繼續慢悠悠地說道：
“思衡那孩子，向來疼惜照雪，得知她有孕後，百般勸她把孩子生下來，說無論如何都會護着她和孩子。
可照雪性子卻固執得很，鐵了心要打掉，最後還傷了身子……”
說罷，鬱太後不再看二人神色，整理了一下衣袍下擺，帶着一身勝利者的姿態，轉身離去。
涼亭中瞬間只剩下楚淮瑜與容太後，氣氛凝滯得讓人窒息。
容太後看着楚淮瑜陰沉的面色，心中慌亂不已。
連忙開口道：“淮瑜，你別聽她胡說八道！”
楚淮瑜緩緩抬眼，直直看向容太後。
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母後，你告訴朕，當年照雪有孕之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哀家……哀家自是不知！”
容太後語氣有些慌亂，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
“她……她的事情，哀家怎麼可能知曉？淮瑜，你可千萬別信鬱太後的鬼話！”
容太後的話還未說完，楚淮瑜便猛地站起身，周身的寒氣幾乎要將人凍傷。
他沒有再追問，也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只是深深地看了容太後一眼，隨後便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
衣擺劃過石面，留下一陣急促的風聲。
容太後獨自坐在涼亭中，望着楚淮瑜決絕離去的背影。
忍不住緩緩閉上眸子，輕輕搖了搖頭，長長的嘆息聲消散在微涼的晚風裏。
她知道，有些事情，終究是瞞不住了。
夜色漸濃，月色如水。
陸照雪剛沐浴完畢，正拿着柔軟的絹布，輕輕擦拭着溼漉漉的長發與肌膚。
發絲上的水珠順着脖頸滑落，滴落在雪白的肌膚上，暈開一圈淺淺的水漬。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響動。
陸照雪心中一動，以爲是團絨回來了，臉上瞬間漾起一抹欣喜的笑意。
她匆忙披上一件薄紗外套，便激動地轉過身去。
可迎接她的，並非預想中的柔軟觸感，而是一個帶着凜冽寒氣的堅實胸膛。
一雙強有力的手臂猛地伸出，攔腰將她緊緊抱住。
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碎在懷裏。
陸照雪渾身一僵，緊張得屏住了呼吸。
她下意識地伸手擋在胸前，試圖推開身後的人。
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陛下……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是楚淮瑜！
他怎麼又來了？！
他總是這般不請自來，一次次打破她好不容易維持的平靜，讓她防不勝防。
楚淮瑜沒有說話，只是將臉埋在她的頸窩。
帶着濃烈的酒氣與一股肅殺之氣，他的眼眶猩紅得嚇人。
他依舊一言不發，右手卻緩緩下移，徑直落在了她平坦的腹部上。
掌心的溫度滾燙，與她微涼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渾身不自在起來，下意識想要躲閃。
“你……你幹什麼？！”
陸照雪的聲音裏充滿了驚慌與抗拒，身體也開始掙扎。
楚淮瑜終於開口，帶着難以抑制的顫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陸照雪，你當年竟敢……竟敢打掉我們的孩子？”
他的眉頭緊緊收攏，額頭上青筋突突直跳，那模樣，竟有幾分脆弱。
陸照雪渾身一震，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她啞然失語，怔怔地站在原地。
眼中翻涌的震驚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恨意。
他知道了……
“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楚淮瑜猛地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冷笑聲裏帶着無盡的痛苦與憤怒。
落在她腹部上的手也微微用力，那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腰捏斷。
劇烈的疼痛傳來，陸照雪痛得緊緊咬住下唇，牙關打顫，卻死死地忍住。
好狠的心？
她的心有他狠嗎？
她在心中冷笑，眼底的恨意愈發濃烈。
當年若不是他眼睜睜看着她陷入絕境，她又怎會走到那般田地？
那個孩子，是她心中永遠的痛！
可他現在竟然還敢來質問她，何其無恥！
她緩緩抬起頭，迎上他猩紅的目光。
眼神中充滿了嘲諷與譏誚，聲音平靜得可怕：“陛下，您說的這些話，我聽不懂。”
這番故作無知的話，連同她眼中毫不掩飾的恨意，瞬間點燃了楚淮瑜心中積壓的所有怒火。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忽然低下頭，狠狠咬住了她的唇瓣。
那是帶着懲罰意味的重重啃咬，仿佛要將她的唇瓣生生咬下來。
尖銳的疼痛傳來，淡淡的血腥味在兩人的唇齒間彌漫開來。
“唔唔……你放開我！”
陸照雪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拼命地推着他的胸膛。
兩人激烈地掙扎着，腳下一絆，雙雙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什麼聲音呀……”
隔壁房間的陸照星被這劇烈的響動驚醒。
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推開門，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麼。
可她還未看得清楚房間裏的情景。
腦袋便被一個硬物狠狠砸中，眼前一黑，悶哼一聲，便軟軟地昏倒在地上。
“照星！”
陸照雪驚呼一聲，看着妹妹倒地的身影，心膽俱裂。
她瞬間停止了掙扎，深怕自己再反抗，楚淮瑜會遷怒於照星。
更怕動靜太大，引來楚思衡，到時候又是一場無法收拾的局面。
她緊緊攥着手指，眼淚再也忍不住，一滴滴從眼眶中滑落。
陸照雪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怨恨：“你不要傷害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