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未至,林夜已抵達東三號泊位。
懸空星港的邊緣,與內部區域的寧靜祥和截然不同。這裏充斥着引擎的低吼、能量管道輸送的嗡鳴以及人員物資調度的喧囂。巨大的觀景窗外,是無垠的黑暗太空,點綴着遙遠星辰,偶爾有造型各異的艦船拖着尾焰,如同流星般劃入或駛離港口,奔赴未知的戰場或滿載而歸。
東三號泊位停靠着一艘中型突擊艦,流線型的銀灰色艦身上噴塗着“萬象天衡”的星辰天平徽記,兩側舷炮閃爍着幽藍的冷光,顯得精悍而危險。艦船旁,已有三人在等候。
雲珩依舊是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色制服,正低頭快速點擊着懸浮在面前的虛擬光屏,似乎在最後確認任務數據和艦船狀態。他察覺到林夜的到來,只是抬了抬眼皮,算是打過招呼。
另一人則是雷昊,那魁梧的身形和標志性的煌天動力甲在人群中格外顯眼。他正活動着覆蓋暗金色裝甲的右臂,發出細微的液壓聲,見到林夜,他咧嘴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用力揮了揮手:“林夜兄弟!這邊!”
而第三個人,則讓林夜目光微微一凝。正是昨日在演武台有過一面之緣的蘇月。她今日換了一身更便於行動的黑色作戰服,勾勒出矯健的身形,左眼的科技眼罩邊緣有細微的數據流閃過,雙手抱胸,靠在艦船艙門上,神情淡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唯有皮下那暗色的蓮花紋路,在她不經意間調動力量時,會微微流轉。
“人都到齊了。”雲珩收起光屏,目光掃過三人,“任務簡報都在你們玉牌裏,登艦後自行詳細閱讀。我長話短說:B-7污染區能量讀數異常,疑似有‘哀嚎女妖’(一種擅長精神攻擊的高階畸變體)完成聚合進化,並吸引了少量熵魔遊蕩。我們的主要目標是清除女妖,搜集異常能量數據,若遭遇熵魔,視情況決定交戰或撤退。”
他着重看向林夜和蘇月:“林夜,你的‘春秋筆’規則性能力,可能對精神攻擊有奇效,同時注意用‘微言大義’穩定隊友心神。蘇月,你的【混天綾·影】和機動性是清理雜兵、突破障礙的關鍵,【火尖槍·破】負責主要殺傷。雷昊,你是前排堡壘,負責吸引火力,保護後排。我負責全局指揮、信息支援與火力策應。”
分工明確,各司其職。
四人依次登上突擊艦“巡風號”。內部空間緊湊,但設施齊全。雲珩直接進入了艦橋駕駛位,雙手在控制台上飛速操作。雷昊熟門熟路地坐進副駕駛位,協助進行武器系統預熱。
林夜和蘇月則坐在後艙。氣氛有些沉悶。
林夜嚐試打破僵局,對蘇月說道:“蘇師姐,昨日演武台,多謝未曾出手。”
蘇月眼罩下的目光瞥了他一眼,聲音清冷,不帶情緒:“不必。我的目標不是你。”她頓了頓,補充道,“而且,你的力量…很奇特,不像那些只會蠻幹的白癡。”
這算是…認可?林夜摸了摸鼻子。
這時,雲珩的聲音從艦橋傳來:“坐穩,準備短途躍遷。”
舷窗外的景象開始扭曲、拉長,化作一片流光溢彩的通道。短暫的失重感後,巡風號已脫離懸空星港,出現在一片熟悉的、昏黃色的星球軌道上。下方,巨大的星球表面,大片區域被不祥的灰黑色污染雲團覆蓋,如同文明的瘡疤。
“即將進入大氣層,目標B-7區域,預計三分鍾後抵達。”雷昊甕聲甕氣地匯報。
林夜透過舷窗,看着下方飛速放大的大地,心中感慨萬千。不久前,他還是這廢土之上掙扎求存的拾荒者,如今,卻要以“清理者”的身份歸來。
“檢測到下方有微弱能量信號…不是畸變體,像是…人類的求救信號?”雷昊突然說道,指向雷達屏幕邊緣一個微弱閃爍的光點。
雲珩眉頭微皺:“位置偏離預定航線。任務優先,記錄坐標,返程時若有空餘再…”
“我去看看。”蘇月突然站起身,打斷了雲珩的話。她看向雲珩,眼神執拗,“不會耽誤太久。可能是幸存者據點。”
雲珩與她對視片刻,似乎在權衡。最終,他點了點頭:“給你十分鍾。巡風號保持高度警戒,林夜,你跟她一起去,有個照應。雷昊,隨時準備火力支援。”
巡風號降低高度,懸停在一片相對完好的城市廢墟上空。下方是一個由破損大樓和廢棄車輛圍成的簡易營地,隱約能看到幾個晃動的人影。
蘇月直接拉開側艙門,強勁的氣流瞬間灌入。她甚至沒等放下舷梯,周身混天綾虛影一閃,便如同暗夜蝙蝠般輕盈地躍下,精準地落在營地中央。
林夜深吸一口氣,運轉逍遙遊身法,雖不及蘇月瀟灑,卻也穩穩落地。
營地裏的幸存者大約有十幾人,個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看到全副武裝的蘇月和林夜,先是驚恐,隨即露出希冀的光芒。
“是…是萬象天衡的大人嗎?”一個像是頭領的老者顫巍巍地問道,“求求你們,救救我們!最近附近的怪物越來越狂暴,我們快撐不住了…”
蘇月沒有理會他們的哀求,只是用那只獨眼冷冷地掃視着營地,目光銳利如刀,最終停留在角落一個蜷縮着的、抱着破舊布娃娃的小女孩身上。
林夜正欲開口詢問情況,心中卻莫名一跳!意識深處的文明火種,傳遞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冰冷的警示!
幾乎同時,蘇月厲聲喝道:“不對!後退!”
但已經晚了!
那個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緩緩抬起頭,臉上露出一個與她年齡絕不相符的、扭曲詭異的笑容。她的眼睛,是一片純然的漆黑,沒有一絲眼白!
“嘻嘻…發現了嗎?”小女孩的聲音重疊扭曲,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同時說話,“可惜…晚了!”
她懷中的布娃娃猛然炸開!濃鬱的、帶着強烈精神污染的黑色能量如同沖擊波般向四周擴散!與此同時,周圍那些“幸存者”的身體也如同蠟像般融化,顯露出其下隱藏的、由扭曲血肉與金屬構成的畸變體本體!
是陷阱!一個利用人類同情心設置的精神陷阱!
“是‘惑心魔’!它能僞裝並放大人類內心的渴望與恐懼!”雲珩冷靜中帶着一絲緊迫的聲音通過耳機傳來,“小心精神沖擊!”
黑色的精神污染能量瞬間將蘇月和林夜籠罩!林夜只覺無數負面情緒——絕望、恐懼、瘋狂——如同潮水般涌來,試圖撕裂他的理智!
“定!”
林夜強守靈台清明,【微言大義】全力發動!莊嚴肅穆的力量以他爲中心擴散,試圖在這片精神風暴中撐開一片“淨土”!
然而,那惑心魔的精神力量極其強悍,林夜的領域搖搖欲墜!
就在這時,一道赤紅色的槍芒如同撕裂黑暗的閃電,直刺那小女孩形態的惑心魔核心!是蘇月!她在受到沖擊的瞬間,便以極強的意志力擺脫影響,悍然發動了攻擊!
【火尖槍·破】!
轟!
巨響聲中,惑心魔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嚎,僞裝徹底破碎,顯露出它如同巨大、跳動着的黑色腦瘤般的本體!
戰鬥,在降落伊始,便已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