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不知道他已經被甄珠兒定義爲“好人”。
他晚上有應酬,卻心血來潮的陪着甄珠兒在家用了晚餐,只是這個“陪着”的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甄珠兒是個吃飯很香的主兒,雖然是演員,但是不需要減肥,只需要保持現在的身材即可。她的餐食也很簡單,要清淡,少主食,她吃飯細嚼慢咽,動作優雅,陸沉見她一片青菜葉子也像食得珍饈,一時好奇,放下筷子,就這樣盯着人看。
“怎麼了?你想吃這個嗎?”
甄珠兒見他盯着自己,以爲他想要自己夾的這一片,於是筷子一轉,將這片青菜放進了他的餐盤裏。
放下了,才驚覺自己幹了什麼!
一時間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瞪着一雙杏眼尷尬的看着陸沉,嘴角一癟就快要哭出來了。
陸沉沉默着拿起筷子,將她夾過來的青菜放到嘴裏。
“呼~”甄珠兒鬆了一口氣。
原來他是饞了。
陸沉對吃飯沒有要求,沒有忌口,沒有挑食,當然也沒有特別愛好的,做什麼吃什麼。以至於王叔從不問他想吃什麼,他也從沒說過要吃什麼,直到甄珠兒住進來,王叔才每日根據甄珠兒的喜好布菜,少量主食,清淡的蔬菜和優質蛋白爲主。
今天發現陸沉好像也特別喜歡這一類,吃的比平時多些,心裏默默記下,這孩子自己從小看到大,直到今天才摸到了他的喜好,真是不容易。
晚上是商務應酬,陸沉來得晚,推開包間門,一圈的人都站了起來。
“陸爺,您來了,請上座。”
“王總客氣了。”
王總是城西城建項目的合作公司老總,四十多歲,長得敦厚,人卻圓滑殷勤,先一步離開座位,將陸沉請到主位坐下。
大家等着陸沉開席,見他坐下,衆人才寒暄着紛紛坐下,舉杯開席。
一時間觥籌交錯。
陸沉吃過晚餐了,也不動筷,只是在衆人敬酒時,給面兒的幹了。
來來回回,也喝了不少。
酒到酣處,大家說話不再拘着,開始打探陸沉的口風。
王總率先舉杯上前,“陸爺,這杯我敬您,多謝您信任我,將城西的城建項目交給我,這樣,您一口,我幹了!”
陸沉笑着說道:“王總哪裏話,是信不過我的酒量?”
說着舉杯將手裏的酒幹了,翻手杯底朝上,向衆人示意。
王總見陸沉幹了,哪裏敢跟他平着來,幹了一杯,又倒了一杯,“不不不,陸爺,您一杯,我三杯。”
連幹三杯。
陸沉給他面子,他在衆人面前也有面子,膽子也大了起來。
“陸爺,聽說蕭家蕭祈年在您這兒做了些蠢事?那以後,我們與蕭家……”
這是想問,是不是真的與蕭家決裂了,以後還能不能與蕭家合作。
衆人都等着探陸沉的口風呢,見王總問出口來了,一時間都停了杯,看向這邊。
“嗯,無礙,你們該怎麼樣還怎麼樣,不用站隊。”
區區一個蕭家,也值得你們來探我口風。
聽陸沉的意思,決裂是真的!陸家與蕭家,孰輕孰重哪能分不清。
蕭家也就算陸家一個狗腿子。
短暫的靜默,大家都想明白了,“來!喝酒!喝酒!”場子又重新熱鬧起來。
陸沉靠椅子坐着,無聊的點了一支煙。
在座都是建築工程口的人,說話粗野,陸沉與他們沒話聊,來一趟,坐一坐,就算給面兒了。
“聽說蕭祈年出事了,人在醫院至今不知是死是活,蕭家把這事捂的嚴嚴實實。”
“你是從哪知道的。”
“害!別提了,蕭祈年神神秘秘養了只金絲雀,那叫一個寶貝啊!給哥們兒我好奇心整出來了,費了好大的勁,終於是被我挖出來了!明星!一個女明星,長得倍漂亮,又純又欲的。”
說着從西褲兜裏掏出手機,打開相冊,“看看,看看,就這幾張照片,劇照。”
手機被衆人輪了個圈,輪到陸沉這裏,陸沉擺擺手,大家知道他對這種事不感興趣,也不強求。
但手機屏幕亮着,陸沉一眼就瞥見了屏幕裏被放大的甄珠兒的身型,那是一張極誘人的照片。
穿着一件粉色旗袍被“男主”抱在懷裏,貼身的旗袍清晰的勾勒出流暢的腰臀比,纖腰收緊,臀如新月,垂下來的小腿白裏透粉,幾乎與身上的旗袍顏色融爲一體。
身型曼妙,一張臉媚眼如絲。
“人間尤物啊!”
“怪不得蕭祈年寶貝,給我我也寶貝兒,這要是在床上不知道多帶勁。”
男人酒後的污言穢語,並不會隨着他的地位改變,在坐這一桌手裏幾乎握着青城城西的建築經濟命脈。走出去人模狗樣,喝幾口酒便原形畢露。
楊總拿回自己的手機,揣兜裏繼續說道:“就是說!誰看了不迷糊,我打聽了金絲雀所在的劇組,想約個飯局,女明星嘛!誰不上飯局!害,偏偏她就不用上。”
王總拍拍他的肩,“哥,人家有蕭祈年罩着呢。”
“還真是蕭祈年,給養起來了,私下場合誰都不讓見。”
“說了一頓,連面都沒見着唄,楊總!喝喝!”
楊總舉杯,直接幹了。
接着說道:“也不算沒見着吧,在劇組見着了,真人比這照片更帶勁!可惜吃不着。”
“你這話題歪哪去了!不是說蕭祈年出事了嗎?”
一提女人就收不住,總算有人想起來最初的話題了。
“我正要說呢!我留了人在劇組,想插空挖他牆腳,把人搞過來。人還沒搞過來,先聽到了蕭祈年的風聲,說是被人打了,蕭家至今封鎖消息,是生是死不知道。”
“誰這麼大膽子?”
“蕭家這幾年仗着陸爺撐腰,囂張跋扈,還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王總說着朝陸沉舉杯。
打成這樣陸沉都不管,可見是真的鬧掰了。
陸沉陰着臉,眼都不抬。
這邊並無覺察,還在繼續說着,“話又說回來,既然蕭祈年生死不明,那這金絲雀豈不是沒人管?你弄來,弄來我們都玩玩!”
話剛說完,陸沉“啪”的一聲摔了手裏的酒杯。酒桌上煙霧繚繞,衆人這才發現陸沉陰着臉,面色難看。
他冷笑着出聲:“諸位大概不知道,蕭祈年的金絲雀,是養在我的別墅裏。”
衆人面面相覷,一時間誰都不敢言語,最開始引出這個話題的楊總,更是低下了頭。陸沉不能得罪,陸家在青城有權有勢,城西的全部項目都在他的手裏,大家不過是仰他鼻息賺錢。
還是王總做了這個出頭鳥,“陸爺,您看這事鬧的,大家真不知道,所謂不知者不怪,您大人有大量……”
“怎麼,我大人就非得有大量?別說是養在我那的一個人了,就是養在我那的一只螞蟻,也不是誰都能踩的。”
陸沉護短,是圈裏人都知道的事。也正因爲如此,這些年蕭祈年才能在青城無往不利,無人敢惹。
看來此事不能善了。
誰能想到倒了一個蕭祈年,又起來一只金絲雀呢。王總沒有辦法,朝着始作俑者楊總使了個眼色。
楊總會意,自尊算什麼,想在青城混下去,陸沉不能得罪。
楊總走出座位,在距離陸沉一米左右的空地上,“撲騰”一聲跪了下去。
包間裏是大理石地面,他這一跪一點都沒收着力,膝蓋着地的瞬間他仿佛能聽到自己髕骨裂開的聲音。
顧不上那些了,他語氣懊惱:“陸爺,是我錯了。我會把在劇組盯梢的人撤回來,再不敢說一句對她不敬的話,更不敢做對她不好的事!”
陸沉低頭看着他,沉默了半晌。
手裏甩着打火機,發出咔咔的聲音。
楊總不敢抬頭,這聲音像是爲他響起的喪鍾,他等待着陸沉的宣判。
終於,聽到了陸沉開口,“阿金。”
阿金本來站在包廂門口,聽見陸沉叫他,進來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站在跪着的楊總面前,伸手就是一巴掌。
阿金是練家子,他這一巴掌是實打實的,堪比拳頭,楊總龐大的身軀被打出去半米,口鼻流血,十分狼狽。
無人作聲,更別說是給他求情了。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又跪了回來,陸沉笑着說:“楊總,我們下不爲例。”
“是,是,我記下了。”
楊總牙齒鬆動,說話大着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