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富強看着宋九洲平靜的臉,又看看貪婪刻薄的老楊家三人,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讓隨行的幹部拿出紙筆,當場寫好了分家文書。
內容就是宋九洲自願分家單過,分得破箱子一個,舊棉被一床,玉米碴子二十斤。
從此與老楊家再無瓜葛,生死各安天命。
宋九洲看都沒看,直接在上面籤了名字,按了手印。
楊成龍和趙金花也迫不及待地按了手印,仿佛甩掉了一個天大的包袱。
文書一式三份,大隊留底一份,雙方各執一份。
拿着那張輕飄飄卻重若千斤的文書,宋九洲只覺得渾身一輕。
壓了兩輩子的大山,終於搬開了。
“行了,家也分了,字也籤了。”楊成龍把屬於自己的那份文書揣進懷裏,像是怕宋九洲反悔似的,開始趕人。
“拿着你們的東西,趕緊走吧!”
“以後別再踏進我們老楊家門!”
楊建業也冷笑一聲,走到宋九洲的面前,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嘲諷道。
“宋九洲,算你識相,滾吧,帶着你這點破爛和這個洋婆子趕緊滾!”
“等着吧,等你餓得前胸貼後背,養不起這洋婆子的時候,可別跪着回來求我們!”
“到時候,這女人說不定就得乖乖跟了我,哈哈哈…”
他說完,得意地啐了一口,趕緊跟着爹媽躲回了屋裏,砰地一聲關上了那扇破木門。
仿佛生怕沾染上宋九洲的窮氣似的。
宋九洲站在原地,聽着門內隱約傳來的得意笑聲,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他輕輕拍了拍懷裏那份還帶着墨香的分家文書,又摸了摸腰間那杆老套筒獵槍。
他目光平靜地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破門,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笑吧,盡情笑吧。
老子既然回來了,你們老楊家欠老子,自然會連本帶利,一分不差地拿回來。
還是用你們想象不到的方式!
兩人拿着那點少得可憐的家當,離開了老楊家門口。
安娜抱着那袋玉米碴子,還是氣鼓鼓的,淺藍色的眼睛裏滿是不平。
“宋大哥,他們太壞了,我都聽出來了,他們就是想吃你的肉,占你的便宜。”
“我以前在家的時候,爸爸做生意掙了錢,也有好多親戚來借錢,不借就說壞話……和今天一模一樣!”
她說着,語氣帶着委屈和後怕。
宋九洲看着她氣呼呼的樣子,心裏那點因老楊家帶來的陰霾散了些。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觸手溫熱。
“別氣了,爲這種人不值當。”
“惡人自有惡人磨,他們得意不了多久。”
“遲早,我會讓他們把欠我的,連本帶利吐出來。”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着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安娜抬頭看他,對上他沉穩的目光,心裏的火氣莫名就消了大半,輕輕嗯了一聲。
宋九洲帶着安娜又回了大隊部,找了周富強。
他用工分做抵押,租下了大隊部後面一處閒置的舊院子。
那院子不大,兩間土坯房帶個小院,雖然破舊,但總算是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價格不貴,一年也就扣些工分。
周富強看他們剛分家不易,也沒多爲難,爽快地批了條子。
拿着鑰匙,來到那小院。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院子裏雜草叢生,屋角掛着蛛網,一股黴味。
但兩人誰也沒嫌棄。
安娜放下東西,挽起袖子就忙活起來。
她手腳麻利地拔草,掃地,擦洗桌椅炕席。
宋九洲則負責修理破損的窗櫺,加固搖晃的門板。
兩人配合默契,不過個把時辰,原本破敗的小院就勉強有了點家的樣子。
他看着安娜忙碌的身影,心裏有些觸動。
這姑娘,是真打算跟他踏實過日子了。
他走過去,接過她手裏的破布。
“歇會兒,我來。”
安娜抬起頭,擦了擦汗,露出一個笑容:“我不累,宋大哥。有地方住,我就很開心了。”
她的笑容很幹淨,帶着點異域風情的臉上,有種純粹的滿足。
宋九洲心裏一軟。
他沉吟了一下,開口道。
“安娜,咱們都是落難的人。”
“你既然不嫌棄我窮,願意跟着我,我宋九洲也絕不會辜負你。”
“以後,我打算去北邊,就是你來的那邊,做點小生意。”
安娜眼睛一下子亮了:“做生意?”
這年景,鄉下人想的都是怎麼從土裏刨食,敢想做生意的人可不多。
宋九洲點點頭。
“嗯,用咱們這邊的工業品,像收音機、鋼筆什麼的,去換你們那邊的皮毛、山貨。”
“一來能掙點錢,改善生活。”
“二來,你爹不是跑散了嗎?你跟着去,也能順便打聽打聽他的下落。”
安娜驚喜地抓住宋九洲的手。
她的手心因爲剛才幹活有點粗糙,但卻溫暖有力。
“宋大哥,你真的願意帶我去找我爸爸?還願意做生意?”
“我…我以爲…”
她臉頰微紅,沒好意思說下去。
宋九洲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
“以爲我就想着一輩子種地?”
“人活着,總得往前看。窩在這山溝溝裏,永遠沒出息。”
“有你當向導,咱們這生意肯定能成。”
安娜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嗯,宋大哥,我一定好好幫你!”
“我爸爸以前常帶我走那條線,我熟悉!”
“以後…以後我就跟你好好過日子,給你生兒育女…”
她看着宋九洲,眼神堅定又帶着羞澀。
這話聲音越說越小,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在昏暗的油燈下格外嬌豔。
宋九洲看着她這模樣,心裏猛地一跳。
前世他活到死都是個光棍,連女人的手都沒正經摸過。
現在這麼個漂亮得不像話的毛熊妹子,紅着臉說要跟他生孩子…
一股熱流從小腹竄起,讓他喉嚨有些發幹。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躁動,輕輕反握住安娜的手。
“安娜,現在家裏窮,委屈你了。”
“等咱們倒騰物資掙了錢,日子好過了。”
“我一定風風光光地把你娶進門,三十六條腿和三轉一響,全都置辦齊全了。”
“到時候,給你一個正正經經的婚禮。”
安娜抬起頭,眼眶微微發紅,重重地嗯了一聲,把頭靠在了宋九洲的肩膀上。
夜色漸深。
簡陋的土炕上,只有一床破舊卻被打掃幹淨的棉被。
安娜有些害羞,但還是鼓起勇氣,小聲說:“宋大哥…我…我一個人睡害怕…”
宋九洲明白她的不安,一個姑娘家,剛脫離狼群,又來到陌生環境,確實需要安全感。
“行,那咱們就擠擠。”
兩人和衣而臥。
安娜小心翼翼地挨着宋九洲躺下,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抱住了他一只胳膊,仿佛這樣才能安心。
少女溫軟的身體隔着薄薄的衣物傳來體溫,淺金色的發絲有幾縷掃過宋九洲的鼻尖,帶着說不清的香氣。
這毛熊女人,居然這麼軟糯,這麼有異域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