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鳳儀宮回府的第二天。
鎮國公府的演武場上。
秦戰站在場邊,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
他對着演武場另一頭一個身形彪悍的男人招了招手。
“秦虎,過來。”
那男人大步走來,每一步都踏得地面輕顫。
他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額劃過鼻梁,直到右邊嘴角。
他身上穿着玄鐵甲,煞氣幾乎凝成實質。
“國公爺。”秦虎躬身行禮,聲音沙啞。
秦戰指了指不遠處的秦天。
“從今天起,你來教天兒習武。”
秦虎抬眼,看向那個只有他大腿高的孩童。
他點了點頭。
“是。”
秦戰又補充了一句。
“先從槍法開始。”
“屬下明白。”
秦戰轉身離開,將演武場留給了他們二人。
秦虎走到秦天面前,巨大的影子將秦天完全籠罩。
他從兵器架上取下一杆白蠟木長槍,槍身筆直,槍頭未開鋒。
“少主。”
“這是秦家子弟的入門槍法,《磐石三十六式》。”
“這套槍法,我當年學了一個月,才算摸到門道。”
他說完,開始演練。
"呼!"
長槍在他手中抖出一個槍花,槍風撕裂空氣。
一招一式,簡單直接。
"刺、挑、劈、掃。"
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量感,帶着沙場上獨有的血腥氣。
三十六式演練完畢,秦虎收槍而立,氣息沒有半點紊亂。
他看着秦天。
“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秦天回答。
秦虎臉上那道刀疤動了動。
“好。”
“那你先從站樁開始,習武要先打好根基。”
他說着,就要去糾正秦天的站姿。
秦天卻搖了搖頭。
他走到兵器架旁,從最下面抽出一杆小了許多的木槍。
那是秦戰特意爲他打造的。
他走到演武場中央,學着秦虎的樣子,擺開架勢。
秦虎皺起眉頭,沒有阻止。
他想看看這個孩子要做什麼。
下一刻,秦虎的眼眸微凝。
秦天動了。
他手中的木槍,使出了《磐石三十六式》的第一式。
動作標準得就像用尺子量過。
雖然力量稚嫩,但招式的神韻,分毫不差。
第二式。
第三式。
秦天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的停滯。
仿佛這套槍法他已經演練了千百遍。
秦虎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以爲自己看錯了。
當秦天將第三十六式完整地使出,收槍而立時。
秦虎徹底呆在原地。
他走上前,一把抓住秦天的手腕,一股元氣探入。
筋骨正常。
氣血平穩。
不是什麼老怪物奪舍。
“你……以前練過?”秦虎的聲音有些幹澀。
秦天搖頭。
“沒有。”
秦虎鬆開手,後退兩步。
他死死盯着秦天,眼中的情緒劇烈翻滾。
“再來一遍。”
秦天沒有多問,又將整套槍法演練了一遍。
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流暢。
秦虎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
他轉身,從兵器架上拿起另一杆玄鐵重槍。
槍身烏黑,散發着冰冷的金屬光澤。
“少主爺,接我一招。”
他說完,手腕一抖。
玄鐵槍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直刺秦天面門。
這一槍.
"快、準、狠。”
是他從屍山血海裏總結出的殺人槍法。
他沒有留手。
他想看看這個孩子的極限在哪裏。
面對這致命的一槍,秦天沒有躲。
他手中的木槍向上輕輕一挑。
“叮!”
木槍的槍尖,精準地點在了玄鐵槍的槍身上。
一股巧勁傳來。
玄鐵槍的槍尖偏離了寸許,擦着秦天的臉頰飛過。
秦虎眼中爆出一團精光。
他手腕翻轉,槍勢一變,橫掃而出。
秦天矮身,木槍如同毒蛇出洞,點向秦虎的腳踝。
秦虎收槍格擋。
“鐺!鐺!鐺!”
演武場上,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快速地交錯。
秦虎的槍法大開大合,每一招都蘊含着恐怖的煞氣。
秦天的槍法卻在不斷變化。
他一開始只是格擋與閃避。
但很快,他便開始在秦虎的攻勢中,尋找破綻。
他的出槍角度越來越刁鑽。
速度也越來越快。
秦虎從一開始的試探,變成了全力以赴。
他發現自己竟然壓制不住這個三歲的孩子。
“不。”
不是壓制不住。
是他感覺到了一股壓力。
秦天的槍法,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進化。
他從模仿秦虎的招式,到吸收秦虎的槍意,最後,他開始有了自己的東西。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韻味。
仿佛他的每一次出槍,都暗合了某種天地至理。
秦虎越打越心驚。
他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孩子。
而是一個浸淫槍道千百年的宗師。
終於。
在一次對攻之後,兩人分開。
秦虎握着玄鐵槍的手,在微微發抖。
他看着對面的秦天。
秦天依舊平靜地站着,小臉沒有一絲波瀾。
秦虎扔下手中的玄鐵槍。
“哐當。”
重槍砸在地面上,發出一聲巨響。
他對着秦天,用一種極爲復雜的語氣開口。
“我沒什麼能教你的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大步流星地走向秦戰的書房。
他推開門,對着正在看書的秦戰,單膝跪地。
“國公爺。”
秦戰放下書卷,抬起頭。
“怎麼了?”
秦虎低着頭,聲音裏帶着一絲顫抖,一絲敬畏。
“屬下教不了。”
“少主爺的天賦,屬下……無法形容。”
他抬起頭,那張猙獰的刀疤臉,此刻寫滿了震撼。
“國公爺,我的槍是殺人技。”
“而少主爺的槍,是道。”
“唯有您親自傳授,才不至於耽誤了這塊神玉。”
“起來吧。”
秦虎站起身,臉上那道刀疤因爲肌肉的牽動而扭曲。
“屬下無能。”
“不是你無能。”秦戰站起身,走到窗邊,“是他的路,我們已經鋪不下了,只能看着他自己走了。”
他揮了揮手,秦虎躬身行禮,腳步沉重地退出了書房。
秦戰在窗前站了許久,才轉身走出書房,去了演武場。
秦天正獨自一人站在場中,閉着眼睛,手中握着那杆小木槍,一動不動。
“天兒。”
秦天睜開眼,看向自己的父親。
“你想要學什麼樣的槍法?”秦戰問。
秦天沒有猶豫。
“快的。”
秦戰聞言,放聲大笑。
“好!要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