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的車像幽靈般滑入巷口,車門無聲地打開。蘇晚用盡全力撐起沈聿修沉重的身體,將他塞進後座。鮮血已經浸透了她半邊衣袖,溫熱的觸感讓她指尖發麻。
"他失血太多了!"蘇晚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周叔從後視鏡看了一眼,臉色驟變。他猛踩油門,同時撥通一個電話:"準備手術室,五分鍾後到。"
車子在夜色中疾馳,沈聿修的頭無力地靠在蘇晚肩上,呼吸越來越微弱。蘇晚緊壓着他肩部的傷口,卻止不住鮮血從指縫間涌出。
"堅持住...求你了..."她喃喃自語,不知是在對沈聿修說,還是在祈求命運。
車子最終停在一家不起眼的私人診所後門。兩名醫護人員推着擔架沖出來,迅速將沈聿修轉移進去。蘇晚想跟上,卻被周叔攔住。
"你不能進去。"他的聲音不容置疑,"去安全屋等着。"
"不!我要——"
"他是爲了你才受傷的!"周叔突然低吼,眼中閃過一絲蘇晚讀不懂的情緒,"現在最危險的是你!那些人明顯在追蹤你的信號。"
蘇晚如遭雷擊。是的,她的手機...她早該想到的。但現在沈聿修生死未卜,她怎麼能——
"他死不了。"周叔仿佛看透她的想法,語氣稍緩,"子彈沒傷到要害。但如果你被抓,他做的一切就白費了。"
最終,蘇晚被帶到城郊一棟隱蔽的安全屋。周叔給了她一部新手機和一台筆記本電腦:"不要聯系任何人,包括林姨。明早我會帶消息來。"
門關上後,安全屋陷入死寂。蘇晚站在窗前,看着東方漸白的天色,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沈聿修蒼白的臉不斷在她腦海中閃現,還有他最後說的那句話——密碼是你生日倒過來...
她突然想起什麼,沖向筆記本電腦。打開後,桌面上只有一個加密文件夾,圖標正是那個神秘的圓圈三角符號。蘇晚輸入"3020",文件夾應聲而開。
裏面是一系列文檔和照片,標題爲"回聲項目全記錄"。她點開最上面的PDF文件,屏幕立刻被一張熟悉的面孔占據——年輕的母親穿着白大褂,站在實驗室裏,旁邊是同樣年輕的沈明遠。照片日期顯示是25年前。
文件內容讓她毛骨悚然:
「回聲項目第三階段報告:基因標記CR-709在攜帶者間表現出顯著的共鳴效應...當兩個攜帶者距離小於5米時,腦電波會出現同步現象...這種效應在情感紐帶強烈的個體間尤爲明顯...」
蘇晚的手指顫抖着往下滑動:
「實驗組7號(林菀)與實驗組3號(沈明遠)的共鳴強度達到前所未有的87.3%,伴隨嚴重的神經性疼痛...建議終止二人接觸,但基因配對數據極具研究價值...」
"天啊..."蘇晚捂住嘴。母親和沈聿修的父親竟然是實驗對象?那些"頭痛"和"共情能力"都是實驗的一部分?
她繼續瀏覽,發現更多驚人內容:
「林菀發現項目真實目的後,竊取了核心基因樣本...沈明遠協助其逃離...樣本下落不明...」
「注:CR-709基因具有遺傳性,攜帶者後代間共鳴效應更強,但副作用風險倍增...」
最後一條記錄讓蘇晚渾身冰涼:
「特別指令:確保林菀之女(實驗組7號-2)與沈明遠之子(實驗組3號-2)按計劃結合,觀察二代攜帶者間共鳴效應。代號:回聲婚禮。」
"不..."蘇晚踉蹌後退,電腦滑落到沙發上。她和沈聿修的婚姻...竟然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實驗?那些偶遇、那些巧合、甚至沈聿修對她的關注...全都是計劃的一部分?
但沈聿修在地下室說的話又浮現在耳邊:"當我真正見到你...我發現自己無法再保持距離..."
哪一部分是真的?哪一部分是實驗設計?她還能相信什麼?
太陽完全升起時,蘇晚做出了決定。她打開新手機,撥通了唯一記得的號碼——康馨療養院的座機。
"您好,我想確認606病房林菀女士的情況...是的,我是她女兒...什麼?!"
電話那頭的消息如晴天霹靂:母親昨晚被"家屬"接走了,沒有留下任何聯系方式。
蘇晚的血液瞬間凍結。那些人抓走了母親!她必須找到林姨,現在只有林姨知道另一個數據盒的下落。
她迅速搜索林姨的住址——作爲沈家的老傭人,資料應該在公司檔案中。果然,沈聿修的電腦裏有員工記錄:林芳,地址是城西的銀杏小區7棟302室。
蘇晚留下一張字條說明去向,悄悄離開安全屋。打車前往城西的路上,她不斷回想文件中的內容。如果"回聲婚禮"是實驗的一部分,那沈聿修知道多少?他是在執行命令,還是同樣被蒙在鼓裏?
銀杏小區是個老舊的居民區,安保鬆散。蘇晚很容易就找到了7棟,爬上三樓。站在302門前,她深吸一口氣,按響門鈴。
沒有回應。
她又按了幾次,依然無人應答。正當她考慮是否要強行進入時,隔壁的門開了,一位老太太探頭出來。
"找林老師啊?她一大早就出門了,說要去銀行保險箱取東西。"
銀行保險箱!蘇晚心跳加速:"請問她說了是哪家銀行嗎?"
"好像是...城商行總行?她說要取老朋友寄存的重要物品。"
蘇晚道謝後飛奔下樓。城商行總行在市中心,打車需要二十分鍾。路上她不斷撥打林姨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銀行大廳人來人往。蘇晚徑直走向諮詢台:"我想查詢林芳女士的保險箱使用記錄。"
工作人員露出爲難的表情:"抱歉,客戶隱私我們無法——"
"我是她女兒!"蘇晚急中生智,"她剛打電話說心髒病發作,讓我來取藥,藥就放在保險箱裏!"
或許是她的表情太過焦急,工作人員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林女士確實剛來過,已經離開了。她的保險箱是B-127號。"
"能告訴我她取走了什麼嗎?這關系到她的生命安全!"
"這個...按照規定..."工作人員還在遲疑,蘇晚已經看到櫃台後方監控屏幕上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林姨正走出銀行側門,懷裏抱着一個金屬盒子!
"謝謝!"蘇晚顧不上多解釋,沖向側門。
外面是銀行的後巷,林姨的身影剛剛拐過街角。蘇晚追上去,卻在拐彎處猛地刹住腳步——林姨被兩個黑衣人堵在死胡同裏!
"把盒子交出來,林老師。"其中一個黑衣人冷笑着說,"你女兒還在我們手上呢。"
林姨臉色慘白,卻緊緊抱住金屬盒:"你們把菀姐怎麼了?"
"她很配合,畢竟瘋了大半輩子,裝得挺累的。"黑衣人逼近一步,"最後一次機會。"
蘇晚躲在拐角處,心髒狂跳。母親果然被他們抓走了!而林姨手中那個金屬盒,應該就是母親留下的另一個數據盒!
就在黑衣人要動手搶奪的瞬間,蘇晚從包裏掏出防狼噴霧(周叔給安全屋準備的),沖了出去:"林姨,蹲下!"
林姨反應極快,立刻彎腰。蘇晚對準兩個黑衣人的臉按下噴霧。
"啊!我的眼睛!"兩人捂着臉慘叫起來。
"快走!"蘇晚拉住林姨的手,兩人狂奔出小巷,攔下一輛出租車。
"去...去康馨療養中心!"蘇晚對司機喊道,然後轉向驚魂未定的林姨,"媽媽被他們帶去哪裏了?"
林姨緊緊抱着金屬盒,手指顫抖:"我不知道...今早接到療養院電話,說菀姐被沈家的人接走了,我以爲..."
"不是沈聿修。"蘇晚斬釘截鐵地說,"是另一夥人,可能是沈氏集團內部的勢力。他們想要媽媽的數據盒。"
林姨震驚地看着她:"你...你知道數據盒的事?"
"我知道了很多。"蘇晚苦笑,"關於'回聲項目',關於那個基因...甚至我和沈聿修的婚姻,可能都是一場實驗。"
林姨的眼神變得復雜:"不完全是。聿修那孩子...他是真的..."
出租車突然一個急刹車。前方路口被兩輛黑色SUV堵住,四五個黑衣人正在檢查過往車輛。
"調頭!"蘇晚急忙喊道,但已經晚了。一個黑衣人注意到了她們的車,正快步走來。
"來不及了。"林姨突然將金屬盒塞給蘇晚,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這是保險箱鑰匙。記住,密碼是你和菀姐的生日組合。一定要保護好盒子!"
"林姨?你要做什麼?"
林姨露出決絕的表情:"我引開他們。你去找聿修,只有他能保護你和你母親。"說完,她猛地推開車門沖了出去,朝相反方向跑去。
"那邊!"黑衣人們立刻被引開了注意力。
司機嚇得直哆嗦:"姑、姑娘,現在去哪?"
蘇晚緊咬牙關:"繼續去康馨療養中心。"
療養院606病房空無一人,床鋪整齊得刺眼。蘇晚假裝是來探望的家屬,向護士打聽情況。
"林女士昨晚被接走了啊,手續齊全的。"護士翻看記錄,"接她的人是...沈氏集團的周先生。"
周叔?不可能!周叔昨晚一直和他們在一起。蘇晚突然明白過來——有人冒充了周叔的身份!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療養院,不知該去哪裏。沈聿修生死未卜,母親下落不明,林姨爲救她可能已經落入敵手...而她手中這個金屬盒,成了唯一的希望。
手機突然震動,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安全屋已暴露。去老地方等你母親。—K」
K是誰?老地方又指哪裏?蘇晚盯着短信,突然靈光一閃——K可能是周叔的代號(King?),而"老地方"...母親和沈聿修都提過的"地下室"?
但沈家老宅現在肯定被監視着。她需要一個幫手...
猶豫再三,蘇晚撥通了蘇芮的電話。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與沈家有關聯又不至於被監視的人。
"喲,稀客啊。"蘇芮的聲音充滿譏諷,"沈太太怎麼想起我了?"
"我需要幫忙。"蘇晚直接說道,"關系到媽媽的性命。"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在哪?"
半小時後,蘇芮的紅色跑車停在療養院門口。蘇晚鑽進車裏,驚訝地發現駕駛座上不是蘇芮,而是一個陌生男子——約莫三十歲,五官深邃,眼神銳利。
"這是陸沉,我...朋友。"蘇芮不自然地介紹道,"信得過。"
陸沉微微點頭,目光在蘇晚懷中的金屬盒上停留了一秒:"去哪?"
"沈家老宅。"蘇晚說,"但正門肯定有人守着,需要從後山繞過去。"
陸沉沒有多問,直接發動車子。蘇芮轉身看向蘇晚:"現在能說說怎麼回事了嗎?媽媽怎麼了?"
蘇晚簡短地解釋了母親被綁架、數據盒的重要性,但隱去了基因實驗的部分。蘇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就知道沈家有問題!"她咬牙切齒,"當初他們堅持要你聯姻,我就覺得蹊蹺。"
"你知道什麼?"蘇晚敏銳地抓住關鍵。
蘇芮和陸沉交換了一個眼神:"爸爸...他和沈氏集團某些高層有秘密合作。我偶然聽到過他們的談話,提到過'回聲'和'二代實驗體'什麼的..."
蘇晚如墜冰窟。原來父親也牽涉其中!難怪他那麼痛快地同意聯姻...
車子繞到沈家老宅後山,三人徒步穿過樹林。陸沉身手矯健,像是受過專業訓練,輕鬆翻過圍牆打開後門。
老宅裏靜悄悄的,似乎沒人。他們躡手躡腳地來到地下室入口,門鎖已經被破壞——顯然是昨晚那些闖入者幹的。
"你們在上面望風。"蘇晚對蘇芮說,"我下去看看。"
"不行,太危險了!"蘇芮反對。
"如果上面有人來,必須有人報信。"蘇晚堅持,"而且...這是我必須自己完成的事。"
最終,蘇芮不情願地同意了。蘇晚獨自走下黑暗的樓梯,手機手電筒的光束在幽暗的地下室中顯得格外微弱。
地下室裏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儀器被砸毀。蘇晚徑直走向那個曾經掛着家族譜系圖的牆壁——圖已經被撕下,但牆上還留着幾個圖釘。
她伸手觸碰那些圖釘孔,突然發現其中一個孔比其他的深。試探性地按下去,牆內傳來"咔"的一聲輕響。
旁邊的一塊牆磚鬆動了!蘇晚小心翼翼地取出牆磚,後面是一個隱藏的保險箱,大小剛好能放下一個數據盒。
這就是"老地方"?母親會來這裏嗎?
她猶豫着是否要輸入密碼——自己和母親的生日組合。她的生日是2月3日,母親的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不知道母親的生日!
就在此時,地下室的燈突然亮了。蘇晚猛地轉身,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站在樓梯口——
沈聿修。他臉色蒼白如紙,右肩纏着厚厚的繃帶,左手上纏着醫用膠帶,顯然是剛拔掉輸液管就跑出來了。但他的眼神銳利如鷹,直直鎖定在她身上。
"密碼是0302。"他嘶啞地說,"你母親總是把你的生日放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