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武安侯府三輛馬車,緩緩駛出京城。
木質的車輪碾過青石板,發出“吱呀,吱呀”規律綿長的聲響。
本來沒有睡醒的陸明月,靠着雲翠準備的軟墊,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雲翠,見陸明月閉上眼睛,呼出均勻的氣息,拿起準備好的毯子,替她蓋上。
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外面的動靜。
陸明月,是被一陣喧囂聲吵醒:“怎麼了?”
“世子妃,外面是清河王府的馬車,二夫人說,我們等王府的人走了,我們再行上山。”雲翠蹙着眉頭,回稟:“其實,是咱們的馬車,先到路口,不知道什麼原因,二夫人說,停下歇息一下,這才碰到王府的馬車。”
陸明月掀開車簾,恰巧碰到對面的馬車裏人,同時,望過來。
婦人正紫色廣袖交領衣裙,烏黑的青絲,被梳成高聳的雲髻,發間是紅寶石牡丹頭面。
身邊青紫色緞面褙子的大丫鬟,另一邊是個老嬤嬤,花白頭發,但,盤的一絲不苟的發髻,發髻間是赤金鳶尾花發釵。
紫檀鎏金雕花的馬車,車簾是上好的雲錦,百兩紋銀一尺雲錦。
不難猜出對面馬車裏人的身份,四駕馬車,清河王妃。
陸明月皺眉,望着隊伍離開的方向,明顯也是同去法慧寺。
“世子妃,用些早膳吧,等下有段路,馬車是上不去的。”
雲翠從食盒裏取出昨天準備好的糕點,放到馬車的小案幾上。
見陸明月開始吃,又拿出溫熱的茶水,遞上。
陸明月吃飽喝足,蕭家的馬車,也停了下來。
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日頭的高度,決定着,要不了多久,上山不僅累,還非常熱。
下車,便望着看不到的台階。
去年,她陪言氏到過此處,給侯爺和蕭煜珩求平安。
如今看來,此處的神明不靈!
她實在不能理解,陳氏和清河王妃,同時,來這裏的意圖。
如果說出純屬巧合,陸明月腳趾頭,都不會相信。
一路走來,也就是他們兩家人。
離京城偏遠不說,路難走,還不靈!
三個大bug,加在一起,給銀子,她,都不會來。
“明月,走吧,孫婆子已經打點好了。”陳氏掩下心中的不快,臉上揚起笑意。
“二嬸,四妹妹呢?昨日,四妹妹不是還說,跟弟妹坐一輛馬車,怎的,不見了?”陸明月在衆人裏,沒有看到蕭靜姝的影子。
心下一緊,掃向二房婆媳兩人的視線,多了一絲警惕。
下意識的,跟陳氏婆媳拉開距離。
“大嫂,早上起床,四妹妹的丫鬟說,四妹妹昨晚偶感風寒,有些發泄,請了大夫,便沒有過來。以防沖撞了佛祖!”柳如煙說着,沖着山寺的方向,雙手合十,再真誠不過。
陳氏見狀,笑着應道:“求子,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姐,過來湊什麼熱鬧。”
“好了,明月,我們趕緊上山,要不然,就熱了。”
說着,陳氏招呼張氏和姚氏一起走。
這會,清河王府的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陸明月,猶豫再三,她現在想要回去。
估計,陳氏也不會答應,說不定,她不想求子的想法,還會傳到言氏的耳朵裏。
“走吧,紫鳶,雲翠。”
既來之,則安之!
進了狼窩,只能見招拆招,水來土掩。
陸明月除了帶了運存,好在言氏又把紫鳶給了她。
一行人,浩浩蕩蕩,花費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達法慧寺的後院。
陸明月的院子,是幾人之中最大的,誰讓她是嫡出的世子妃呢。
就連紫鳶和雲翠,各自分到一間屋子。
兩個婆子和小丫鬟,同住一間屋子。
倒也夠住,只是苦了四房和五房的人。
“四嫂,你說二嫂,什麼意思,把我們喊過來,不是初一十五的,求哪門子子嗣?這不是純純折騰人嗎?那萬佛寺,不能求子嗎?非要坐上三四個時辰的馬車,來這年不拉屎的地方!”姚氏身爲一房的當家主母,分到廂房,只比丫鬟住的廂房,大那麼一點。
又走了一個時辰的山路,這會怨氣比山裏的野鬼還重!
丫鬟婆子,站在門外,不敢吱聲。
這個小院子,住了二十幾個丫鬟奴仆。
呼吸,都要找個空地。
別說,姚氏生氣 ,手底下帶着的下人,心中怨氣更重。
“哎,四嫂,你怎麼都不說話。”姚氏重重放下茶盞,這才發現張氏低垂着眉眼,神遊天外。
“五嬸,母親這些日子擔憂夫君和父親,深夜經常睡不好,白日精神也不怎麼好,你不要見怪。”四房長媳小餘氏替張氏,歉意說道。
姚氏輕嘆一口氣:“罷了,罷了,你帶着你母親,回去休息吧,等下晚膳,我替你回了二嫂,你們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再去上香,順便給你父親,求個平安符吧,我們蕭家指望着你父親呢!”
小餘氏訕訕笑道:“謝謝五嬸,我帶着母親去休息了。”
待花廳只餘五房婆媳姑嫂四人,姚氏讓婆子帶着小姐們去休息。
只留下兒媳小姚氏說話。
“鳳仙,你說陳氏,這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繞這麼大圈子,還請來了清河王妃?”
小姚氏,是姚氏的娘家侄女,姑侄兩人,又是婆媳。
說起話來,比嫡親的女兒,還要親。
姚氏,自是沒有任何藏着掖着。
小姚氏娟秀的眉毛下,是跟姚氏一模一樣的圓眸。
“姑母,大房跟二房的事情,左右跟我們沒有關系,喊上我們,不過是個見證,咱們看着就好,你說,是不是?”
姚氏圓眸含笑,手指輕輕在侄女頭上輕點:“你呀,從小就是個滑頭……”
小姚氏嬌嗔道:“還不是,像姑母,祖母說了,我這樣的滑頭,跟姑母小時候一樣。”
“呵,怪不得你出生後,你祖母就把我當外人了,感情有你了。”
“哪能啊,姑母,祖母疼你,還來不及……什麼好東西,都惦記着姑母呢。”
婆媳二人,說笑一會,才分開。
與之相隔兩處的院子,陸明月,讓人把院子裏仔仔細細檢查一遍。
尤其,她晚上睡覺的臥房。
可不想有什麼賊眉鼠目的玩意,溜進來。
“世子妃,窗戶封住了。奴婢,檢查了沒有什麼暗門,小門。”
雲翠擦拭額頭的汗,眼睛又在陸明月的臥房,探尋一遍。
確認沒有什麼逃過她的眼睛,即使牆面,她挨個按照世子妃的說話,敲了又敲。
紫鳶,從院子外面進來。
回稟道:“世子妃,法慧寺後院山上,除了住了我們兩府的人,最後面一個院子,住了一個書生,身邊只有一個隨侍,說是已經住上半年了。”
“好,辛苦紫鳶姐姐了。”陸明月把人扶到屋子裏坐下,輕聲說道:“姐姐,莫怪,我總是感覺陳氏怪怪的,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兩天我不在院子,有什麼人進出院子,碰了什麼東西,勞煩姐姐,仔細爲上。”
紫鳶點頭:“世子妃,請放心,侯夫人臨出門的時候,特地交代了。”
“永生永河兩人,奴婢已經安頓好了,晚上,會護世子妃周全。”
聽到侯夫人,還給自己安排了其他人,陸明月笑容更爲燦爛:“不愧是母親,考慮,就是周全。”
“世子妃,晚膳就在院子裏用吧,天色不早,山裏的涼風傷身。”紫鳶見陸明月,沒有因爲隱瞞生氣,心下舒了一口氣。
紫鳶的提議,正合陸明月心意。
只要,她不出門,事情,就不會找上門。
壞人眼皮子底下,什麼都大意不得。
才是,苟活的真正含義。
即便如此,陳氏和柳如煙,親自上門邀約去賞月。
被陸明月以身體不適,婉拒。
難聽的話,一句沒說,就怕荒山野嶺,沒有金大腿抱着,惹怒壞人。
狗急跳牆,給自己來個團滅,就不美了。
不過,即便如此,第二日卯時一刻,陸明月,再不情願,還是要面對陳氏婆媳。
“世子妃,今日可好點?”陳氏明知故問,意味深長的笑容裏,看不出任何不快。
“勞煩二嬸擔憂,今日早起,便好些了。”
“走吧,師傅們早課結束,我們上頭一炷香要誠心,這樣滿天神佛才能保佑世子世子妃,早日誕下男嗣!”
“承二嬸吉言!”
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大雄寶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