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猛的顫了一下。
孤雲城西邊那片空地上，泥土和草皮突然向上拱起，接着炸開，露出了一個巨大的洞口。
“殺！”
隨着喊殺聲，幾百個手持彎刀的北燕士兵從地道裏沖了出來。這些人都是耶律宏的手下，眼神凶狠。
他們本來以爲，沖出來後會看到慌亂的守軍。只要從這裏撕開一個口子，就能和外面的大軍裏應外合。
但現實卻和他們想的不一樣。
地道出口，等待他們的是幾百名新模範軍士兵。這些人已經排好了三排橫隊，靜靜的站着，臉上沒什麼表情。
帶頭的北燕百夫長心裏咯噔一下，感覺不對勁。
這跟情報說的不一樣！
“放！”
沒等他想明白，對面的新模範軍陣中傳來一聲命令。
第一排士兵立刻彎腰，從腳邊的麻袋裏抓起紙包，用力的扔了出去。
幾百個白色紙包砸向了剛沖出地道的北燕士兵。
“什麼東西？”
北燕士兵下意識的揮刀去砍，紙包直接破開。
白色的粉末炸開，瞬間形成一片濃霧。
“啊！我的眼睛！”
“咳咳！這是什麼！”
刺鼻的粉末鑽進鼻子和眼睛裏，又辣又疼，這些北燕士兵一下子就沒法打了。他們慘叫着扔掉兵器，瘋狂的揉眼睛，眼淚鼻涕直流。眼前什麼都看不清，只剩一片白色。
原本的攻勢瞬間就亂了。後面從地道裏沖出來的士兵，撞上前面的同伴，整個隊伍徹底亂了陣腳。
這時，林川的聲音在陣後響起。
“總攻。”
命令不是對地道口的北燕士兵下的。
在空地各處的幾十個豎井旁邊，待命的士兵和民夫立刻動手。他們把點燃冒煙的溼柴，還有一筐筐黑色的煤炭，全都倒進了豎井裏。
井口的火光一閃而過，接着更濃更嗆的黑煙就順着井壁灌了下去。
然後，另一隊民夫沖上來，用石頭和泥土，把每個井口都封死了。
地面上，又恢復了安靜。
但在地下，另一場殺戮才剛開始。
狹窄的地道裏變成了死地。
沖在最前面的北燕士兵眼睛還被石灰粉折磨着，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怪味。這味道吸進肺裏，感覺一陣刺痛。
接着，黑煙從各個支線坑道裏倒灌進來，什麼都看不見了。
倒灌進來的是要人命的濃煙。
一個北燕士兵感覺喉嚨被扼住，喘不上氣。他腦袋發暈，渾身沒力氣，眼前天旋地轉。他想喊，卻發不出聲音，只是張着嘴，最後軟軟的倒了下去，沒了動靜。
不止他一個。
毒煙充滿了整個地道。後面還在往前沖的北燕士兵，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吸了毒煙後缺氧中毒，沒來得及慘叫，就成片倒下。
活着的人踩着屍體，恐慌開始蔓延。
“退！快退！”
“有毒！煙裏有毒！”
有人終於反應過來，嘶啞的喊着，想轉身逃跑。
但狹窄的地道裏擠滿了人，前面倒下，後面涌上，退路早就被堵死了。士兵們爲了活命瘋狂的推搡踩踏，自己人殺起了自己人。
最後，所有聲音都慢慢消失了。
這條被耶律宏寄予厚望的地道，被幾千具屍體徹底堵死。
北燕大營的帥帳裏，耶律宏正舉着金杯和手下將領喝酒。
“哈哈哈！算算時間，我的人現在應該已經在孤雲城裏動手了！那個林川現在肯定臉都白了！”他一臉得意。
“大帥英明！”一個將領拍馬屁說。
耶律宏得意的笑着，正要把杯裏的酒喝幹。
突然，一個親兵連滾帶爬的撞開帳簾，他臉色發白，指着大營後方，聲音都變了調。
“大帥……不好了！您快去看看！”
耶律宏皺了皺眉，心裏有些不高興。他重重放下酒杯，大步走出帥帳。
但眼前的一幕，讓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
只見遠處，己方陣地後方，那個僞裝成營帳的地道總入口，正冒着滾滾黑煙。
更讓他害怕的是，一個個渾身漆黑、涕淚橫流的士兵，正從入口處連滾帶爬的出來，像見了鬼一樣，丟掉武器四處逃跑。
“救命……是妖術……”
耶律宏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不是傻子。
地道出口在城裏，入口在城外。現在城外的總入口冒煙，只說明一件事。
對方不但識破了他的計劃，還反過來利用地道，進行了一場他完全看不懂的反擊！
“林川——！”
耶律宏咆哮一聲，雙眼赤紅，一口血噴了出來。他又一次掉進了那個年輕人的陷阱裏！
就在北燕大營亂起來的時候，孤雲城的側門開了。
陳平帶着五百個騎兵快速沖出，繞過正面戰場，直接撲向亂哄哄的敵軍後勤營地。
喊殺聲響起，那些負責地道的工匠和民夫嚇得四散而逃。陳平的騎兵沒遇到什麼抵抗，就抓住了負責地道工程的工匠頭目。
城牆最高處，一個箭垛後面。
秦蒼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他看到了地道口的突襲，看到了白色的粉末，看到了被封死的豎井。然後，他看到遠處北燕大營升起的黑煙，和那場沒有聲音的潰敗。
沒有激烈的廝殺，就這麼殺人於無形。
秦蒼的身體微微發抖，他感到一陣恐懼。
這種看不見摸不着，就能把幾千士兵悶死在地下的打法，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這哪裏是計謀。
這是妖術！
那個叫林川的年輕人，他到底是什麼人？
秦蒼第一次發現，自己那一身武藝和戰場經驗，在這樣的力量面前，顯得很無力。
夜深了，指揮部還亮着燈。
被抓來的工匠頭目已經嚇破了膽，跪在地上，把地道的圖紙全都交了出來，只求能活命。
“該說的我都說了，各位爺爺饒命啊！”
林川看着圖紙，臉上沒什麼表情。
“就這些？”
工匠頭目打了個哆嗦，以爲林川不信，爲了證明自己還有用，他急忙喊道：
“還有！我知道一個機密軍情！”
“地道……地道戰一開始就是假的！是爲了吸引你們的注意！”
他抬起頭，臉上滿是驚恐。
“耶律宏真正的殺招，是三台用溼牛皮和鐵板加固過的重型攻城塔！投石機都砸不壞！他準備明天一早，就用那東西總攻！”
話音落下，房間裏一片安靜。
蕭遠和陳平臉上的喜色一下就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