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裏的幾千精銳，被活活悶死在了地下。
這個消息在北燕大營裏傳開時，耶律宏渾身一顫，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完了。
全完了。
他引以爲傲的地道奇襲，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個活埋了幾千北燕勇士的墳場。
“林川……”
耶律宏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名字，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雙眼布滿了血絲。他能想象到那個年輕人此刻正站在城牆上，用看小醜的眼神看着自己。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恥辱。
“我不信！我不信攻不破這座小小的孤雲城！”
耶律宏猛的拔出腰間彎刀，一刀將面前的帥案劈成兩半。
木屑飛散，他通紅的眼睛掃過周圍不敢出聲的將領們，聲音嘶啞。
“傳我將令！全軍出擊！總攻！”
一個副將臉色發白，哆嗦的上前一步。
“大帥，地道剛輸，我軍士氣低落，現在強攻……”
“滾！”耶律宏一腳把他踹翻在地，指着營地後方，吼道，“把那三個寶貝給我推出來！今天，我要讓林川親眼看着，我是怎麼把他那破城牆碾成粉的！”
將領們心裏一哆嗦，知道大帥要用最後的底牌了。
很快，沉重的號角聲響徹天空，北燕大營的寨門打開。無數北燕士兵涌了出來，但他們臉上帶着恐懼和茫然。
孤雲城的城牆上，守軍們剛爲地道戰的勝利歡呼，此刻看到敵人又發起總攻，立刻緊張了起來。
可當他們看清敵軍陣中那三個慢慢移動的大家夥時，所有人的歡呼聲都卡在了喉嚨裏。
那是三座十幾丈高的移動堡壘，比城牆還要高出一截。塔身裹着浸水的厚牛皮，關鍵部位還釘着厚鐵板，在陽光下泛着冷光。這就是攻城塔，一種很有威脅的攻城大家夥。
“那是什麼鬼東西！”
“投石機！快！用投石機砸它！”
陳平臉色凝重，立刻下達了命令。
“開火！”
伴隨着讓人牙酸的機括聲，一顆顆磨盤大小的巨石飛上天空，準確的朝着三座攻城塔砸去。
城牆上的守軍屏住了呼吸，拳頭攥的死死的。在他們心裏，威力巨大的配重式投石機，就是林川先生賜給他們的保障。
然而，下一秒發生的事情，卻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砰！砰！砰！
巨石砸在攻城塔上，發出的不是碎裂聲，而是一陣悶響。石頭在溼牛皮上彈了一下，就滾了下去，只在塔身上留下一道淺坑。
一輪齊射，一點用都沒有！
城牆上下一片譁然，剛建立起來的信心一下子就沒了。
“怎麼可能……連投石機都沒用？”
“天啊，這還怎麼打？那東西要是靠近城牆，我們就死定了！”
蕭遠的手心也冒出了冷汗，他看向身旁的林川，發現林川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好像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先生……”
“不用慌。”林川淡淡的開口，抬起手，下達了一道讓所有人都想不通的命令。
“炮兵營，換彈藥。”
炮兵營的士兵們雖然奇怪，但還是立刻執行了命令。他們撬開幾個沉重的木箱，從裏面搬出來的不是石頭，而是一顆顆用稻草和繩子小心包好的黑色陶罐。
這些陶罐看起來很普通，甚至有點糙，誰也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麼。
攻城塔在北燕士兵的推動下，離城牆越來越近，已經不到三百步。
耶律宏騎在馬上，看到孤雲城城牆上的慌亂，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的士兵通過攻城塔登上城頭，把林川和蕭遠的人頭砍下來，掛在城門上。
“林川小兒，你的妖術到頭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計謀都沒用！”
“裝填完畢！”
“點火！”
城牆上，林川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士兵們用火把點燃了陶罐上伸出的一截引線，引線立刻“嗤嗤”的冒出火星和白煙。
“放！”
十台配重式投石機猛的彈起長臂，十顆冒着煙的陶罐被甩上高空，在空中劃出十道弧線，朝着逼近的攻城塔飛去。
耶律宏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扔陶罐？這是沒招了，開始用瓦罐砸人了嗎？
一顆陶罐越過幾百步的距離，劃出一道拋物線，精準的朝着最左側那架攻城塔的頂部平台落去。
就在陶罐快要落下的瞬間，那短短的引線，燒到了頭。
轟——！！！
一聲巨響，猛的在戰場上空炸開！
那聲音震的所有人耳朵嗡嗡作響，心髒都漏跳了一拍。
接着，一團巨大的火光在攻城塔的頂部爆開，形成一個刺眼的火球，把周圍的一切都染成了橘紅色。
那座看起來很結實的攻城塔，雖然沒有立刻散架，但整個塔身都劇烈晃動了一下。塔頂的木平台被炸的四分五裂，木屑亂飛，上面幾十個負責壓制的北燕弓箭手，一下子就被撕成了碎片。
但這還沒完。
劇烈的爆炸，把破碎的陶罐變成了無數塊高速飛濺的鋒利碎片，向四周橫掃而去。
“啊——！”
攻城塔周圍，負責推塔的士兵瞬間倒下了一大片。他們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但那些細小的陶片卻鑽進了他們的身體，帶走了他們的命。
整個戰場，在這一聲巨響後，變得死一樣寂靜。
不管是城上的守軍，還是城下的北燕士兵，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沖天的火光和滾滾的黑煙，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是什麼？
天雷嗎？
是老天爺降下的神罰嗎？
對這些一輩子只用過冷兵器的古代士兵來說，黑火藥爆炸的威力，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這是神魔才有的力量！
這種心理上的沖擊，比任何武器都更致命。
“妖術！是林川的妖術！”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所有北燕士兵的心理防線瞬間就垮了。
連鎖反應發生了。
中間那架攻城塔旁的士兵，被嚇破了膽，扔下手裏的推杆轉身就跑。混亂中，一個士兵不小心打翻了照明的火把，點燃了包裹塔身的牛皮和木板，整座攻城塔瞬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炬。
而最右邊的那一架，因爲推塔的士兵四散奔逃，孤零零的停在了戰場中央，成了一個活靶子。
“繼續開火！”林川冰冷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目標，敵軍方陣！”
這一次，沒人再有任何懷疑。
“天雷！這是林川先生請來的天雷！”
“爲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孤雲城的士兵們發出了震天的呐喊，他們用最快的速度裝填、點火、發射。一顆又一顆“陶罐炸彈”被投射出去，在北燕軍最密集的方陣中接二連三的炸開。
轟！轟！轟！
爆炸聲一陣接一陣，火光與濃煙籠罩了整個戰場。北燕軍徹底潰敗了，士兵們丟盔棄甲，哭喊着向後方逃竄，互相踩踏，死傷無數。
耶律宏呆呆的看着這一切，眼睜睜看着自己最後的希望，在漫天火光中化爲灰燼。
他不甘心！
“不準退！誰敢退，殺無赦！”
耶律宏狀若瘋狂，他想集結身邊最後的一百多個親衛，做最後的沖鋒。
就在這時，一顆“陶罐炸彈”正好落在了他前方不遠處。
轟！
劇烈的氣浪像一個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他的胸口。耶律宏胯下的戰馬發出一聲悲鳴，當場被掀翻在地。他整個人也被高高拋起，又重重落下，後腦勺磕在一塊石頭上，一口血噴出，當場就昏死了過去。
戰場側翼的一處小山坡上，秦蒼一直像塊石頭一樣潛伏着，冷眼看着這一切。
當他看到那驚天動地的爆炸時，他那張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也第一次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這種力量……已經不是凡人能抵擋的了。
就在北燕全軍崩潰，耶律宏墜馬昏迷的瞬間，秦蒼的眼中猛的閃過一道精光。
他非但沒有隨着潰兵後退，反而壓低身子，像黑夜裏的豹子，悄無聲息的，朝着耶律宏墜馬的方向摸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