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周末,陳悅帶着兩個孩子去公園。老大騎着自行車在前面瘋跑,老二坐在推車裏,小手指着天上的風箏咿咿呀呀。周明跟在後面,手裏提着剛買的棉花糖,嘴裏喊着“慢點跑,別摔着”。
陽光透過光禿禿的樹枝,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陳悅停下推車,看着眼前的畫面,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三年了。從一個人抱着老大手足無措,到現在能從容地帶着兩個孩子出門;從對婆家關系的焦慮,到如今的波瀾不驚;從被生活推着走的狼狽,到慢慢學會在瑣碎裏找到節奏……好像走了很遠的路,又好像只是一瞬間。
“媽媽,棉花糖!”老大跑回來,仰着小臉要糖吃。
陳悅剛把棉花糖遞給他,手機響了,是母親打來的。
“悅悅,告訴你個好消息!”母親的聲音裏滿是抑制不住的喜悅,“小林生了,是個男孩,六斤八兩,母子平安!”
陳悅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真的?太好了!我哥呢?他怎麼樣?”
“他啊,在產房外轉圈呢,緊張得手都抖了。”母親笑着說,“你爸剛才跟陳偉說,這孩子來得不容易,以後可得好好疼小林。”
掛了電話,周明湊過來:“啥事這麼高興?”
“我嫂子生了,男孩。”陳悅眼裏閃着光,“終於苦盡甘來了。”
周明握住她的手:“這下你爸媽可放心了。”
“嗯。”陳悅點點頭,心裏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暖暖的。她想起林曉第一次失去孩子時的崩潰,想起哥哥那段時間的沉默,想起母親偷偷抹淚的樣子……原來所有的艱難,真的會在時間裏慢慢開花。
老大舉着棉花糖跑過來,沾了一臉糖霜:“媽媽,姑姑生小弟弟了嗎?我要去看!”
“等周末帶你去。”陳悅幫他擦掉臉上的糖,心裏突然冒出個念頭,“要不……叫上爸一起?”
周明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好啊,我問問他。”
周叔的反應比想象中積極,說“正好想看看孩子”。陳悅知道,他或許是想借這個機會,和他們多走近點,也或許是……劉姨那邊的事,終於讓他累了。
去醫院那天,周叔買了一籃水果,站在病房門口,顯得有些局促。林曉躺在床上,氣色不錯,看見周叔,笑着說了句“叔來了”。
“嗯,挺好,挺好。”周叔搓着手,看着襁褓裏的嬰兒,眼裏難得有了笑意,“真精神。”
母親拉着陳悅的手,悄悄說:“你周叔剛才跟我說,劉姨上周回她親兒子家了,說‘以後各過各的’,你周叔給她留了點錢,沒攔着。”
陳悅心裏了然,沒說話,只是笑了笑。或許對周叔來說,這也是一種解脫。
離開醫院時,周明開車,周叔坐在副駕,看着窗外掠過的街景,突然說:“明啊,以前……是爸對不住你。”
周明握着方向盤的手頓了頓,輕聲說:“都過去了,爸。”
車裏一時安靜,只有孩子們的笑聲從後座傳來。陳悅看着後視鏡裏周叔微紅的眼眶,突然覺得,那些曾經以爲跨不過去的坎,那些記恨過的人和事,終究在時光裏慢慢淡了。不是原諒,而是放下——放下別人的錯,也放過自己的執念。
回家的路上,老大在車裏睡着了,老二啃着自己的腳丫,咿咿呀呀地唱着不成調的歌。陳悅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漸漸沉下去的夕陽,心裏平靜得像一汪水。
她想起大學時憧憬的幸福,想起剛結婚時的委屈,想起獨自帶娃時的崩潰,也想起此刻身邊的溫暖。原來生活從不是一條直線,而是彎彎曲曲的路,有上坡,有下坡,有坑窪,也有坦途。重要的不是路上有沒有風雨,而是風雨過後,你是否還能握着身邊人的手,繼續往前走。
“想啥呢?”周明側頭看她。
“在想,咱們現在挺好的。”陳悅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
是啊,挺好的。
至於以後會怎樣?周叔會不會真的和劉姨斷了聯系?哥哥和嫂子能不能一直安穩幸福?她自己會不會有一天重新走進職場?
不知道。
但那又何妨。
日子還在繼續,像門前那條河,慢慢淌,總會遇到新的風景。而她,已經學會了帶着愛和勇氣,一步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