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那晚回到所謂的“家”,夏晚晴的臉上沒有任何淚痕,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靜。
想起白天那一幕,胃裏一陣翻涌,她沖進浴室狂吐。
吐完後打開水龍頭,用冷水一遍遍沖洗嘴角的污垢。
鏡中的自己,眼神空洞,卻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開始收拾行李,動作有條不紊,沒有半分留戀。
那個珍藏着他送的水晶發卡的木盒,被她毫不猶豫地丟進垃圾桶。
被丟進垃圾桶的,還有那本他白日裏才塞給她的、象征着虛假承諾的“愛晴島”產權證書。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無名指那枚礙眼的訂婚戒指上。
她輕輕旋下,指尖沒有一絲顫抖,將它放在了客廳茶幾最顯眼的位置。
沒有只言片語的告別。
她將鑰匙擱置在玄關,拖着行李箱,關閉房門,全程沒有一絲猶豫。
與此同時,傅聽瀾正焦頭爛額地安撫着“受盡委屈”的蘇琳琳。
“哥,我好怕,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我是不是真的毀了?”蘇琳琳依偎在他懷裏,哭得梨花帶雨。
“別怕,有我在。”
傅聽瀾輕拍她的背,語氣卻帶着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疲憊:
“想去哪裏散心?我都陪你。”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他陪她坐摩天輪,在最高點,蘇琳琳興奮自拍,他卻看着腳下縮小的城市,莫名想起曾答應帶夏晚晴去坐的,是另一座更高的塔。
他陪她掃蕩奢侈品店,看着她肆意揮霍,他機械地刷卡,心頭卻盤踞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虛。
他告訴自己:
“琳琳需要我,不能再受刺激,晚晴......她一向懂事,過幾天再去哄她。”
這個念頭,成了他理所當然的借口。
他從未想過主動聯系夏晚晴,手機屏幕被蘇琳琳的笑臉占據,他下意識地忽略了心底那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安......
一場商業酒會上,傅聽瀾心不在焉地應酬着。
直到聽見身旁幾位老總的議論。
“聽說了嗎?港城季家的太子爺,季璟言,前幾天秘密到京市了。”
“港城季家?他怎麼會來我們這兒?難道有什麼大動作?”
“港城”二字,像一根尖銳的針,猝然刺入傅聽瀾的神經。
他猛地想起,夏晚晴似乎曾提過,她母親有位遠親在港城......
一股強烈的不安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
他幾乎是立刻走到角落,撥通了助理的電話,聲音是自己都未察覺的緊繃:
“去查!港城季璟言,我要知道他來南城的所有行蹤!”
一種心悸的預警,讓他第一次將蘇琳琳完全拋諸腦後。
消息很快傳來,模糊卻致命:
“傅總,季少行蹤很隱蔽,但他入住的總統套房,前兩日確實有一位年輕女子入住,身份不明。”
傅聽瀾立刻抓起車鑰匙,幾乎是沖向了助理提供的酒店地址。
他將車胡亂停在路邊,目光死死鎖住酒店氣派的大門。
不過片刻,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酒店旋轉門內,走出一行人。
爲首的男人身姿挺拔,氣質矜貴不凡,正是資料照片上的季璟言。
而他正微微側身,紳士地用手護着車門頂。
一個穿着米白色風衣的熟悉身影,正彎腰準備坐進那輛勞斯萊斯。
是夏晚晴!
她似乎感受到了那束幾乎要灼穿她的目光,動作微頓,側過頭來。
隔着一片喧囂的車流,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
她的臉上沒有恨,沒有怨,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那雙他曾無比熟悉的眼眸裏,只剩下看陌生人般的、徹骨的漠然。
“晚晴——!”
傅聽瀾嘶聲大喊,下意識就要沖過去。
然而,夏晚晴已經收回目光,平靜地坐進車內。
季璟言利落地關上車門,車隊平穩地駛離路邊,匯入車流,毫不留戀。
傅聽瀾僵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那輛載着她的車消失在視野盡頭。
他整個世界,仿佛隨着那絕塵而去的車尾燈,轟然倒塌,只剩一片虛無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