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家的氣氛依舊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李桂花一天都沒出房門,趙春花做飯的時候也陰陽怪氣,指桑罵槐。
“有些人哦,自己是喪門星,還連累家裏的糧食遭殃,現在還有臉吃飯。”
柳微微充耳不聞,默默地帶着蘇棠在灶房的角落裏,喝着一點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
她現在心裏有了希望,這些刻薄的言語,對她來說已經不痛不癢了。
她的心思,全在晚上的逃離計劃上。
吃完早飯,趙春花要去鎮上趕集,顧建軍懶洋洋地也要跟着去,說是去鎮上找人下棋。
李桂花還在屋裏生悶氣。
家裏,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柳微微和蘇棠。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柳微微心頭一喜,等他們一走,她就立刻去村裏的小賣部買幹糧。
她正盤算着,顧建軍卻在臨出門前,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回頭,一雙滴溜溜亂轉的眼睛,在柳微微身上來回掃視。
那眼神,黏膩又肮髒,像一條毒蛇,讓柳微微渾身不舒服。
“春花,你先去,我……我肚子有點不舒服,上個茅房就來。”顧建軍對着趙春花說道。
趙春花不疑有他,撇撇嘴,自己先走了。
院子裏,瞬間只剩下顧建軍和柳微微母女。
顧建軍沒有去茅房,而是反手將院門給插上了。
“咔噠”一聲。
柳微微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她下意識地抱緊了蘇棠,警惕地看着顧建軍。
“二叔,你……你還有事?”
顧建軍搓着手,嘿嘿地笑了起來,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發黃的牙。
“大嫂,你看,大哥走了這麼多年,你一個人守着,多辛苦啊。”
他一邊說,一邊朝着柳微微逼近。
“你看你,長得細皮嫩肉的,就這麼守着,多浪費啊。”
柳微微的臉“刷”地一下白了。
她再遲鈍,也聽出了顧建軍話裏的齷齪意思。
“二叔!請你放尊重一點!”她厲聲喝道,抱着蘇棠連連後退。
“尊重?”顧建軍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猥瑣,“我這不就是想好好‘疼疼’你嘛。你放心,我肯定比那隔壁村的瘸子強。”
他圖謀不軌的心思,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
以前有李桂花和趙春花看着,他不敢亂來。
可現在,大哥“死了”,這個漂亮的嫂子在他看來,就是無主之物。
昨天賣瘸子的事黃了,他心裏還覺得可惜。
今天家裏沒人,簡直是天賜良機。
“你……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喊人了!”柳微微被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聲音裏帶着哭腔和恐懼。
“喊?”顧建軍有恃無恐地笑起來,“你喊啊!你喊破喉嚨,今天也不會有人來救你!我媽和我媳婦都不在家,誰會信你?”
他伸出黑乎乎的手,就要去抓柳微微的胳膊。
“你個不要臉的畜生!”
柳微微徹底被激怒了,她將蘇棠護在身後,抬手就想去推顧建軍。
可她一個長期營養不良的女人,哪裏是顧建軍這種壯年男人的對手。
顧建軍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扯,柳微微就站立不穩,朝着他懷裏倒去。
“放開我媽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尖銳的童聲響起。
是蘇棠!
她從柳微微身後鑽了出來,像一只被惹怒的小貓,張開雙臂擋在媽媽面前。
顧建軍一愣,低頭看着這個只到自己膝蓋高的小屁孩,不耐煩地罵道:“小賠錢貨,滾一邊去!這裏沒你的事!”
他說着,伸手就要把蘇棠扒拉開。
蘇棠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烏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顧建軍,那眼神,沒有三歲孩子的恐懼,只有一片冰冷的寒意。
她的精神力,在瞬間高度集中,向着院子角落裏趴着打盹的那條老黃狗,發出了此生最強烈、最急切的指令。
“大黃!”
“咬他!”
“咬那個壞人!”
“咬他的褲子!狠狠地咬!”
院子角落裏,那條平時懶洋洋,見誰都搖尾巴的老黃狗,猛地抬起了頭。
它的耳朵豎了起來,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
下一秒。
“嗷嗚!”
老黃狗像一道黃色的閃電,從角落裏猛撲而出,越過蘇棠,張開嘴,一口就狠狠地咬在了顧建軍的褲襠上!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劃破了顧家小院的寧靜。
顧建軍臉上的猥瑣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痛苦和驚恐。
他感覺自己的命根子像是被一把鐵鉗給夾住了,那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老黃狗受了蘇棠的死命令,咬住了就不鬆口,還拼命地撕扯甩頭。
只聽“刺啦”一聲,顧建軍那條灰色的長褲,褲襠處被硬生生撕開一個大口子。
“我的媽呀!鬆口!快鬆口!”
顧建軍疼得眼淚鼻涕一起流,也顧不上去抓柳微微了,兩只手拼命地去打狗的頭。
可老黃狗像是瘋了一樣,死不鬆口。
柳微微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她看着像瘋狗一樣撲咬的自家老黃狗,又看了看擋在自己身前,小小的身軀卻站得筆直的女兒,腦子裏一片空白。
蘇棠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在地上哀嚎打滾的顧建軍。
敢欺負我媽媽?
這就是下場!
顧建軍的慘叫聲實在是太大了,很快就引來了隔壁的鄰居。
有人聽到動靜,爬上牆頭往裏看,正好看到顧建軍捂着流血的褲襠在地上打滾,而老黃狗還在旁邊虎視眈眈地低吼。
“哎喲!這是怎麼了?顧家老二被狗咬了?”
牆頭上的驚呼,讓顧建軍又羞又怕。
他強忍着劇痛,從地上爬起來,指着柳微微,想倒打一耙。
可他剛張開嘴,對上了蘇棠那雙冰冷得不似人類的眼睛。
一股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他竟然從一個三歲奶娃的眼神裏,看到了殺氣。